“既然這麼恨,不如殺了我,殺了那些你恨的人。”
一把鑲金暗紋的華貴匕首,被塞進了她的手中。
沉沉的,是冰冷的,金屬的觸感。
“公主,我等著,等著你殺了我。”他附在她耳邊,仿佛是情人間的調笑,“說好了。”
他知道,她一定會恨他入骨,恨得想要殺了他。
沒人能抵抗得了容家特製的藥,畢竟連他,連容洵,都不能。
他總算能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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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了,橙黃的天空漸漸染上了夜色。
二皇子的宅邸外,有人正等在那裡,是個女人,穿著一身暗衛的黑色短打,她等了很久,就在眉頭幾乎快不耐地皺起來時,她終於看見前方小道上出現了一個墨色的身影。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她很錯愕。
畢竟容三早就背叛了二皇子,那夜她冒險去宮裡找他,被他的刀劃破了脖子,事後他又殺了那麼多派去取他首級的暗衛,這分明已經撕破臉皮。
事到如今這個人怎麼還能若無其事地找上自己說“要見二皇子”?
他到底想乾什麼……
女人戒備地看著容洵,這個對女子來說就像是毒藥似的少年,“帶你去見殿下之前,你得先告訴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容洵斂眸,“你問我想做什麼?”
他眉眼間三分恣意,七分散漫,叫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那你覺得,我想做什麼?”
他輕挑唇角,緩緩靠近她幾步。
少年身上有澡豆的清香,和雄性的氣息,女人愣了下,有些心慌,“我……”
這一瞬間,她又覺得,容洵變回了從前的模樣。
那天夜裡,在丹陽殿前,向她揮刀,讓她滾的容洵,仿佛隻是一個錯覺。
女人很明顯動搖了,她喜歡自己從前那副模樣,他知道。
所以容洵繼續靠近她,低低地說:“我想做什麼,等見了殿下你就會知道了,帶我去見殿下吧,好嗎?求你了。”
他最後的那幾個字幾乎軟下了態度,帶著懇求,女人從沒見過容洵這副模樣,不由就紅了臉。
這個少年,猶如一瓶誘人的劇毒。
她垂頭看向容洵的腰間,沒有匕首,他似乎沒帶任何刃器。
“好吧……”她內心幾番掙紮,終於妥協鬆了口,“跟我來吧,殿下正在書齋裡。”
容三要見殿下的事,她早就請示過,殿下原本隻說不見,可忽然像是想起什麼,轉頭又答應了。
暗衛們隻遵命行事,沒人會提醒殿下他的這個決策妥不妥當。
容洵被她一路帶到二皇子書齋前,自從青魚消失後,二皇子這個宅邸就不再禁止暗衛靠近。
他閉著眼數了數,房簷上有三個,書齋裡還藏了兩個,加上自己跟前這個,一共六個。
不多。
容洵跨過門檻,二皇子正在案後坐著,似乎早就在等他了,案上的箋紙書冊散亂在旁邊,他沒看上一眼,隻是看著容洵走近,看他衝他行了一禮。
“殿下。”
“說吧,你要做什麼?總不會,是打算來投誠吧?”二皇子眼色如鷹。
“自然不是。”
他道。
“我是來請殿下讓容理收手的。”
燕景笙如今沒死,他們的目的還沒達到。
預料之外的回答讓二皇子不由冷笑:“收手?你覺得就憑你一句話,我就會收手?”
他早就命令過容理,燕景笙要是沒死,那就再下一次手,定要讓他活不過這三日。
“你來求我之前,怎麼不想想之前自己犯下的事?容三,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讓人弄死你,你今日絕不可能活著走出這屋。”
容洵垂頭,麵無表情,“隻要殿下讓容理收手,要殺要剮,都隨殿下。”
竟是早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來了。
二皇子的手猛然錘在案上,隻聞一聲驚響,書冊和箋紙被帶得騰空而起,儘數飄落在地上,揚起一層細灰。
二皇子被他氣笑了,眸光陰鷙,額角青筋若隱若現:“你對我那妹妹還真是忠心耿耿,她是使了什麼法子?難不成是跟你睡了一覺?我那妹妹睡起來的感覺如何啊?”
“看來在床上定然是一身媚骨吧,否則能勾得住你這種人為她賣命?”
容洵依舊垂著頭,對這番汙穢之言不為所動。
見他不答話,二皇子扯扯嘴角,又道:“不如這樣吧?你雙膝跪地求求我,我可以考慮考慮讓容理不殺燕景笙。”
“好。”
容洵幾乎沒有猶豫,說完雙膝一彎,直挺挺跪在了他麵前。
二皇子抱臂欣賞著他這副卑賤的姿態,“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看來容三你沒有啊,你還是男人嗎?你他娘就是個孬種。”
“不夠,這怎麼夠?再給我磕個響頭!”
容洵依言俯下身,雙臂彎曲,以頭搶地,聲音清脆可聞。
二皇子笑容猙獰,終於像是被取悅了,畢竟想讓容洵這樣的人聽話,對以前的他來說是件很難的事。
他一側身,把自己的一條腿從桌案下支出去,伸到他麵前,“不巧得很,我這靴子今兒在泥濘裡走了一遭,臟得厲害,你伸舌頭給我舔乾淨了,我就答應你的要求,如何?”
容洵微微抬眼,看見了離自己不遠的那隻腳,黃土已經在靴子上結塊了,他淡道:“好。”
然後他幾乎保持著跪地的姿勢,毫無尊嚴可言的,一點一點爬到了二皇子的腳前。
“快啊,給我舔乾淨。”
隨著他的催促,容洵垂下頭,雙眼離鞋麵很近很近,美貌的少年微微張嘴,舌尖探了出來。
二皇子凝視著這一幕,呼吸窒住,雙眼都漲紅了。
興奮混雜著歡悅充斥在他心底,攪和在他腦中,眼前的光景使他全身上下都止不住地戰栗起來。
可下一秒,他滿帶**的神情就這麼定格在了臉上。
眼前閃過了一道寒光,很快,快得他幾乎來不及眨眼,眼前忽然就一片腥紅,一垂頭,看見的是噴灑在自己身前桌案上的鮮血。
紅色的,大片大片,像是泉湧般,還在從他脖頸處往外噴灑。
二皇子雙眼凸起,張大了嘴,想抬手去捂,可手沒了力氣,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伸直了的那條腿還在一縮一縮地痙攣著,像是隻僵硬抽搐的死物。
他的臉色一點一點慘白下去。
最後看見的,是少年冰冷著眸光向他笑了笑,他掌心中握著一把袖珍刀。
二皇子或許到死也不會想到,容洵敢出手殺他。
他忘了,這個少年不懼生死,他什麼也不畏懼。
飛蛾撲火,就算燃儘,也在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