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1 / 2)

嫡公主 山如雲 11393 字 11個月前

鮮血自容洵的手上、刀上如柱般的,一滴接一滴砸落在地上。

他漠然抬眼,周圍是大灘大灘的血,在那血泊中倒著一個、兩個、三個……五個暗衛的屍體。

一刀封喉,沒讓他們承受過多的痛苦。

容洵執刀,緩緩靠近蜷縮在角落裡的女人,她的一條胳膊被他卸掉了,嗚咽著慘叫聲躲在陰影裡,睜大了眼睛看他一步一步靠近。

“為、為什麼……”

她的聲音不成調子,含著莫大的恐懼和戰栗。

在她身旁的,是二皇子的屍體,鮮血凝固,已經一動不動了。

容洵麵無表情,也不答話,在她身前蹲下,染血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麵頰。

明明是這樣溫柔的動作,女人卻從咽喉中溢出了幾聲短暫又急促的嗚咽。

“求你……放過我,放——”

她的聲音驟然卡在了喉嚨裡。

容洵看著女人的身體如斷線般倒在地上,收回了手中的刀,看也沒看這幾乎可以用“慘狀”來形容的可怖房間,轉身出去了。

即便走到外麵,鼻間濃鬱的血腥味仍舊沒有消散。

他尋到一處小池塘,淨了手,洗了刀,在揚起手時,自袖中滾落出了一個物什,許是因為方才靠那女人太近,她的血濺到了上麵。

是一塊玉佩。

在不顯眼的雕紋處,刻著一個小小的“嫮”字。

容洵滯了滯,伸手將它撿起來,冰冷的觸感讓他昏暗的眼底浮現出了一絲微光。

他撩起一些水,將玉佩上的血跡洗淨,動作輕慢,小心翼翼,就好像怕這些水會弄臟了它。

恐怕到了明早,就會有人發現二皇子慘死在自己府邸裡了吧。

他知道殺二皇子就等於得罪整個宗室,容理刺傷太子的事,有容家會替他擋下來,自己殺了皇子的事就未必了。

畢竟對於一條忠誠且有用的狗,容家一向很寬容。

可惜自己既不聽話,也沒什麼用處。

不過他還不能死,在殺了容理,殺了容家人之前。

容理如今下落不明,那下一個就先從他的父親開始吧。

無妨,他不怕死,也做好了覺悟,殺一個,是一個。

容洵看著玉佩上那個“嫮”字,輕輕地摩挲了一下,仿佛能間接觸碰到她。

“……公主。”

他低低喚了聲,明明知道誰也不會回答,明明知道再也見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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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直高燒不退的燕景笙醒了。

聖人途中來過兩回,叮囑宮人並禦醫好好照看,若是出了差池要他們拿命來賠,說罷就匆匆而去,似乎是出了什麼事。

宮人們來將此事報給燕潮見時,她正倚在小榻上休息,聽見燕景笙醒了,她倏地睜開眼,吩咐斂霜更衣,點了幾個宮人急忙往儲宮去。

寢殿裡靜悄悄的,宮人們都躡手躡腳,誰也不敢吵了殿下清靜。

燕潮見也不等宮婢進去通報,徑自撩開珠簾,這才剛進到內室就嗅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燕景笙靜靜躺在榻上,麵容是病態的白,肩上纏著的白布染了一片腥紅。

他似乎睡著了,微微顰著眉,脆弱得像隻瓷娃娃,和平日裡淡笑著叫她“阿姊”的模樣判若兩人。

燕潮見放輕了腳步,在他榻前蹲下身,那張蒼白的臉在近距離下看,就顯得愈發的孱羸,仿佛一碰就碎。

是容理害的。

是容家人害的。

是二皇子害的。

是聖人害的。

沒有他們,她的阿弟不會被逼迫至如今這般地步,不會讓本就病弱的身體更雪上加霜。

他可以活得更加快活,而不是和她一樣,淪為這場旋渦中的一枚棋子。

都是他們害的。

燕潮見沉沉眉梢,袖中匕首的觸感越發冰冷起來。

“阿姊?”

細微的聲音響起來,她回過神,燕景笙不知何時醒了,正側過頭,半掩著眸看她。

燕潮見不禁失語,她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我夢見阿姊了。”他緩緩開口,“夢見阿姊聽說我受了傷,一直在哭,哭個不停,誰勸阿姊也不管用。”

“……所以我想,要快點好起來,讓阿姊不要哭了。”他的聲音低低的,說話都帶著氣音,“結果我一醒來,阿姊就在我身邊。”

“而且,沒有在哭。”他淡淡彎起眉眼,“……太好了。”

少年的聲音似乎與她夢裡的那一幕重疊在了一起,燕潮見晃了晃神,感到他冰涼的手蓋在了自己的手上,皙白的,纖瘦的。

她愣愣垂下眼簾,一直充斥在耳邊的聲音忽然變得不再刺耳了。

“你該恨他們,你至今為止所承受的痛苦,都是他們給你的。”

“你該恨他們,恨極了他們。”

“畢竟……你本該和我一樣。”

“你該恨他們。”

如耳鳴般,幽冷又滿帶恨意的聲音堵在她腦中,讓她痛苦得喘不過氣來。她一夜無眠,這個聲音也無窮無儘地回響在她耳邊。

如今看著這樣的燕景笙,她清明的眸光一點一點暗沉下來。

是啊。

她該恨他們的。

恨極了他們,然後,殺了他們。

她的阿耶從沒將她當作是一個人看待,十九年了,她做了十九年的棋子。生,是他的恩賜,死,也是他來決定。

她甘願承受了這個命運十九年了。

到了如今,他卻還想掌控燕景笙的生死。

燕潮見的手緩緩握緊了,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放心吧,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她喃喃著,字字分明,聲音中飽含著沉沉的恨意和幽怨,就連看向他的眸中都顫動著冷戾的凶光。

若叫宮人看見,隻怕會嚇得腿軟,因為這與發起怒時的聖人,簡直如出一轍。

燕景笙顯然也感到了不對勁,“阿姊?”

可惜他下一句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燕潮見就已倏地站起身,連下頜的弧度都緊繃著棱角,和平日裡很不一樣。

“好好養傷。”

她說完,瞥他一眼,掀開珠簾,徑自離去。

燕景笙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直覺讓他顰了眉,今天的阿姊很奇怪。

她方才的那副神情,就好像,有些失去了理智。

“殿下。”寢殿外的宮婢見公主離去,這才進來稟,“江世子來了。”

燕潮見回宮後便叫來了周運問話,似乎刺傷燕景笙的人還沒找到,聖人已經派了禁軍將昆林山圍了,可搜了一天一夜,卻連半個人影也沒搜到。

朝臣和聖人正在為此事發愁。

燕潮見聽罷隻是冷笑。

到底是誰刺傷了燕景笙,聖人心裡肯定跟明鏡似的。但他直到現在也沒有把容家,沒有把容理,沒有把二皇子揪出來。

燕景笙受傷,根本沒有使他慌神,他還是保持著一個君王該有的冷漠姿態,隻做最利於自己的選擇。

在他心裡,燕景笙也不過如此。

在她阿耶這樣的帝王身上尋求親情,實在可笑。

周運彙報完,見燕潮見麵上沒什麼表情,以為是她還在擔憂,便道:“貴主放心,聖人這回是真動了怒,定會將那幕後黑手繩之以法的。”

但這話似乎逗笑了燕潮見,她扯起嘴角,將手中茶蠱往案上一磕,聲響如金玉,“我為什麼要等聖人把人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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