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他的臉,緩緩皺起眉,“……容三郎?”
陰十七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周昏暗,隻能借著依稀的月輝才能看清這個男人美玉似的麵容。他緊閉著眼,唇無血色,麵色蒼白。
陰十七娘不禁顫顫唇瓣,比起驚喜,更多的是驚嚇,因為鼻間那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容……”她伸手想碰他,“容三郎……”
可就在她指尖離他的麵頰不過幾寸距離時,昏厥在地上的男人卻倏地睜開眼,冷光在夜色裡陡然一閃,雪亮的刀刃近在咫尺,刀尖對準了她的臉。
這個動作太快,太過突然,陰十七娘嚇得僵直在原地,連尖叫都忘了。
她怔怔看著他,看著他冰冷如霜的神情,滿帶戾氣的雙眸,棱角分明的臉,還有那把短劍。
她終於發現了。
眼前這個人,不是容三郎。
他和他生得很像,可方才這人一睜眼,身周就宛如染上了什麼獨特的氣場,叫她再無法從他身上找出半點與容三郎相似的東西來。
儘管他們的確生得很像。
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容洵,陰十七娘後知後覺的怕起來,容理熟視無睹,“不許喊,不許叫人,給我找個地方藏藏。”
陰十七娘聲音都變了調,“可、可你到底是誰……”她怎麼可能在家中藏一個陌生的男人。
容理見她嚇得像是沒聽見自己的話,不由微微眯眼,右手持刀的動作不變,左手卻緩緩伸了過去,在她驚恐的神情中,撫上了她的麵頰。
很柔軟,但也有些冰涼,她的身子隨著他的觸碰,狠狠戰栗了一下,許是因為刀尖還橫在自己麵前,儘管已經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也依舊沒出聲,亦不敢動彈。
容理注視著她,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麵頰,他冰冷的表情忽然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唇邊一絲輕挑的,攝人的笑意。
他說:“你怎麼會不認得我是誰呢。我的臉,不是和他一模一樣嗎?”
月色如水,其輝姣姣,灑在他的麵上,映得男人的臉一半冰冷如霜,一半妖冶如花。
他明明在笑,眼底卻沒有笑意,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黑水,隻要看上一眼,就會被他所侵蝕。
陰十七娘顫了顫唇瓣,沒能發出聲音。
她當然認得他,他和容洵生得那麼像,她怎麼會猜不到這個男人的身份。
可是,可是為什麼他會在這裡?為什麼渾身是血?為什麼……要撫摸自己的臉?
就在她意識恍惚之時,自不遠處的院子裡傳來了婢女的說話聲,像是在問旁人她為何還沒回來。
陰十七娘這下徹底回了神,她絕不能讓人發現有個外男在自己院子裡。
“後邊有個沒人用的空屋子……”她低聲囁嚅,“我帶你去。”
容理微微一笑,將手放下來,“我喜歡聽話的人。”
原本以為他是受了很重的傷才會有那麼重的血腥味,可容理說完這話,悠悠一收刀,竟沒事人似的站了起來,身形都沒晃一下。
陰十七娘又有些疑惑了,不過她不敢問,她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可怕。分明是容三郎的兄長,可卻和容三郎很不一樣。
她雙手捂在胸前,仿佛這樣能使自己不那麼害怕,一步一步在前頭領著路,她能感覺到他就在自己身後,很近,近到自己若敢搞什麼小伎倆就會被他一刀捅死。
陰家幾個姐妹的院子都隔得不近,尤其是她的院子,更偏一些,也更大一些。
可是大也沒什麼用,下人少,無人打理,院子後麵雜草叢生,在最東邊的角落裡,有一間小屋子。
原本是用作堆放箭矢的,後來不知怎麼,就被人放置在這兒了。
裡頭自然也是沒打理過的,一推門,一股黴味伴隨著灰塵撲麵而來,嗆得陰十七娘咳嗽起來,可又怕身後那人一個不悅就要拿自己開刀,她硬生生憋著氣,咳也不敢咳出聲。
容理倒是沒搭理她,越過她徑自進內,從袖中掏出火折子一吹,借著火苗將屋裡兩個燭台點亮。
裡邊空無一物,天花板上還結著張蛛網,或許是曾經用來放箭矢,空蕩蕩的屋子角落裡擺著一張矮矮的木台子,上麵布滿了灰塵。
陰十七娘怕他不滿意,忙低聲解釋:“隻有這間屋子可以藏人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私藏一個外男,若是叫人發現,自己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更彆說……
她瞥了眼他幾乎被血染紅的衣裾。
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很不尋常。
他很危險。
“你很在意這些血麼?”容理回眸,分明方才背對著她,卻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這些血不是我的,彆擔心。”
“那……那是誰的?”
“這我不能告訴你。”
陰十七娘也不覺得他會告訴自己,下意識地又問:“既然沒受傷,你為什麼還要藏在這?”
她說完一頓,意識到自己多嘴,又低下頭不敢開口了。
容理挑起嘴角,“你想知道?”
“……不,不用了。”
她隻想讓他趕緊走,越快越好。
“我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