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不過,不是現在。”
陰十七娘不禁抬眼,“那……”
“不過小娘子你倒是可以走了。”他道。
陰十七娘愣住。
容理又重複:“我說,你可以走了哦?”他眯眯眼,“不過最好不要把我的事告訴旁人,這是忠告。”
“我,我自然不會說。”
她一點都不想被牽扯進這些麻煩事裡。
賜婚的聖旨沒到,她心裡那塊石頭就一刻不停地懸著。阿娘今日說宮裡出了大事,晚上她就看見了一身是血的容理,她不想將這兩件事聯係起來,可……時機太巧了,否認也是在自欺欺人。
不管是太子遇刺也好,還是彆的什麼人遇刺也罷,她唯一關心的是宮裡那些事會不會波及到自己的親事。
陰十七娘心亂如麻,說完這話便轉身快步退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等聽到她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容理靠在牆上的身子瞬間就跨了,無力地順著土牆滑坐在地上,捂著腹部乾咳了起來。
他眉梢緊顰,仰起頭,閉上了眼,嘴裡溢出著低低的喘息聲。冷汗順著弧線姣好的麵龐砸落在地上,顯出了一滴一滴深色的印記
若不是陰十七娘方才太過慌亂,她一定會發現,容理的衣裾一直被血浸濕著,並不是乾的。
“……那老頭子總不會追到陰家來吧。”他扯扯嘴角,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低低念道。
不過躲也隻能躲一時。
若不是他之前中了容洵那一刀,怎麼會連容家派來的幾個雜兵都搞不定。
……容洵。
“——彆再讓我看見你,容理。”
那天夜裡的聲音依舊清晰地響徹在耳邊,伴隨著晚風和樹葉的沙沙聲。
他輕嗤,“……你以為我想看見你麼。”
---
燕潮見直到黃昏時才打馬回宮,遊了一下午街,手裡多了好幾樣吃食,臨走前她把最好吃的那袋糕點分了一些給容洵。
“我不要,公主吃吧。”
燕潮見顰眉,“這個方才我嘗過了,今兒你陪了我一下午,不是還什麼都沒吃麼,拿著。”
容洵看她伸直手臂,不由分手高舉在自己眼前的紙袋,隻得接了,接過來後還低聲添了一句,“我陪公主不是為了酬勞。”
燕潮見眨眨眼,被這話說得愣了下。
望著容洵明顯有些落寞的,低垂下去的眉眼,她知道他約莫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
燕潮見不由發出了幾聲低笑,容洵抬眼,看見她正彎著眉眼,笑得跟三月豔陽般好看。
“你覺得這是酬勞?”她問。
容洵默了默,沒說話。
“傻子,這可不是酬勞。”
燕潮見索性放開馬韁,幾步走到他身前。
他手裡還抱著方才那個紙袋,她就著他的手將其打開,從裡邊挑了塊小些的龍鳳糕,白白的麵皮上綴著熟栗黃和鬆子,瞧著也很是好看。
“你嘗嘗。”她將糕點遞到他唇邊。
容洵的目光從她的臉上、唇角邊,緩緩挪到眼前那白嫩的指尖上,他不由頓了頓,才低下頭就著她的手輕輕咬了一口花糕。
是用棗米蒸的,又軟又甜。
“好吃嗎?”
他點頭,“…好吃。”
“我挑的,自然好吃。”燕潮見笑道,“你不覺得隻要吃好吃的東西,心情就會變得開心一點麼?”
容洵並不知道自己此刻開心的原因到底是因為那塊甜甜的糕點,還是因為她就站在自己麵前,但他還是輕輕點了頭。
“那就好。”
橙黃的餘暉灑在少女瑰麗的容顏上,給她身周鍍上了一層光暈,她靠得很近,隻能微微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她說:“容洵,這不是酬勞。我今天很開心,所以想讓你也能開心。”
清越而平緩的聲音仿佛能穿透進人的心底,容洵倏地垂下了頭,像是不想叫她看見自己的神色,將半邊臉都掩在了陰影之中。
他半掩的眸光顫動著,半晌,才低低道:“公主或許不知道……這些吃食,包括很多玩物,於我而言都沒有意義。是存在或不存在,都無關緊要的東西。我不喜歡,也不討厭。”
“但是……”
他說著,抓住燕潮見的皓腕,將她輕輕往自己這邊拉了一下,她的額頭撞上了自己胸膛,他微垂首,靠在她頰邊,鼻間滿是她發間的淡淡熏香。
“但是現在,我好像有些喜歡這些東西了。”他說。
燕潮見微微愣了下,隨後又露出笑意,索性一轉頭,將臉埋在他胸口,還輕輕蹭了蹭,像是隻貓兒。
“那以後讓你更喜歡。”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