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
聽見有人喚,白念又扭頭往屋外看,便見燕景笙從旁邊回廊幾步繞過來,神色難得有幾分肅然,“瞧沒瞧見我阿姊?”
“公主?”白念摸摸下巴,“昨夜她跟我商量完就回屋了?”
燕景笙眯了眯眼,沒再說話,轉身離去。
白念看他腳步匆匆,一會就沒了身影,不禁問:“他這是怎麼了?”
青魚緩緩移開視線,“我不知道。”
“嗯?”白念狐疑地摸摸下巴,“小青魚,你莫不是怕殿下吧?”
青魚聞言,白玉似的耳尖微紅,囁嚅了下沒說話。
白念不禁哈哈大笑,還很大力地拿手拍了拍他的腦袋,“燕景笙和那個公主不都長了張凶巴巴的臉麼,怎麼也不見你怕公主的?”
這話青魚就不愛聽了,他抬起眼,美玉似的眉眼間竟糅雜了點凶光,“潮見姐姐才不是凶巴巴的,注意你的用詞。”
白念手上動作一僵,眼睛都不眨了。
才小半年不見,這和當初在院子裡怯生生地和自己說話的還是同一個人麼?
他剛想感慨,青魚便又將漂亮的眸子一轉,看向屋外,“潮見姐姐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出事?誰敢去動那個公主啊,何況她還養了條見人就咬的惡犬,嘖嘖,彆擔心了,你快叫人把箭分批出來,咱們今兒還有的忙。”
燕景笙出了陰家,將大氅兜帽一籠,徑自去了趟興榮商行。
他覺得奇怪。
阿姊真的會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離開陰家麼……
商行裡依舊是冷冷清清,宮裡在鬨,外頭的百姓都是有感覺的,這幾天顯然人心惶惶,街上人都少了許多。
燕景笙抬手招來夥計,“我阿姊來過麼?”
夥計搖搖頭,又跟他彙報,“咱們這邊一直在合計銀兩,阿雲娘子呢,往皇都各個鐵鋪跑了好幾趟,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畢竟訂的貨數量大,有時候就是有錢也沒法子。
燕景笙隨意頷首,叫他有事去找白念,不再多言轉身就要出去,可到門邊,腳又停下了。
不遠處,柳阿雲正拿著幾張單子匆匆走近,正巧跟他打了照麵,“郎君怎麼來了?”她白淨的麵容顯出了幾分微訝。
燕景笙看見她,不由自主垂了眸,“你瞧沒瞧見我阿姊?”
柳阿雲搖頭,“這幾日我一直在商行裡,不曾見過,是出什麼事了?郎君不是和她一塊去的陰家嗎?”
燕景笙淡漠著眉眼沒答話。
柳阿雲也跟著默了默,又問:“陰十四後來怎麼樣了?”
當日談妥後,燕景笙便讓原初把陰十四扔還給了陰家,後來怎麼樣了倒是不清楚。
“不知道,我還有事,告辭。”他略微一點頭便要越過她往外走,柳阿雲顰顰眉,下意識揪住了他的衣角。
燕景笙一頓,轉眸看她。
她像這才反應過來,倏地又放開手,目光往旁挪,“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郎君今日似乎,心情大不好。”
燕景笙聞言,垂下眼簾,盯著她垂在身側微微攥緊的手看了片刻,正要說話,身側寂靜的街道上卻忽然傳來一陣鐵蹄的驚響,伴隨著聲音:“讓開,統統讓開!”
燕景笙聽見這聲音,幾步上前探出身,就算隻堪堪看見了一抹玄色的殘影,但他也認得那人是誰。
沈炎這時出宮,是奉命去城外調兵了吧。
倒和他預想的差不多,隻是來得快了些。
親衛軍和禁軍一樣,大多都駐守在城外,他若想趁機出城,隻有此時了。
可阿姊……
燕景笙細眉輕擰,收回手轉身,看見柳阿雲仍立在那裡沒走,不禁在心底微歎了下,緩緩朝她靠近幾步,“……我能托你去辦一件事嗎。”
柳阿雲還從未聽他說話聲調這般低沉過,微抬眼,發現他正看著自己,向來冷漠的眼底深處似乎帶上了一點彆的,她看不懂的什麼複雜情緒。
她不由攥緊了手,“……郎君儘管說,隻要是我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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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宮。
午時了,禁軍全軍覆沒,容洵立在台階上略略看了一眼就回頭道:“全死了,沒有漏網之魚。”
“你能肯定沒有逃兵?”江重禮回了一句。
容洵輕哼,“我昨夜掃了一圈就全記住了,數對得上,世子用不著操心。”
禁軍全滅,親衛軍也沒好到哪去,死傷慘重,尚有餘力扛敵的,保守算也隻有四五十個。若是對麵增援的人多一點,這邊可就束手無策了。
“……不過皇帝老兒調來的援軍肯定不會少,隻要他不傻。”容洵無所謂地喃喃了句,將車上的弓和箭矢點了點,剩得也不多了。
“江世子,如果咱們倆明日,哦不,或許今日就會死在這兒,倒也不是壞事,起碼黃泉路上有個伴。”
江重禮淡道:“可惜了,我還不想死。”
容洵輕嗤,“你都明目張膽的倒戈了,就是大難不死聖人也不會容你。”
“我們若能活下去,或許就不是聖人來管你我死活了。”
容洵被他說得一頓,“……這倒也是。”
他們守在儲宮快兩日了,敵不動我不動,容洵沒放鬆儲宮外圍的探查,也許以為這戰車是什麼絕世神兵,看著那幾十個親衛自信無比的眼神,容洵想了想,沒說真話。
他知道哪怕是一個弩台部件,要在短短幾日裡趕工完,也是件很難的事。
他看過絞車弩缺口的部位,裡麵的機關零件比他想象中複雜上百倍,他那時就覺得,也許真得抱著必死的覺悟來等了。
等待是件很煎熬的事情,看不到儘頭的等待更是如此。
容洵將匕首一收,靠在牆上不說話了。
屋內一片寂靜,可不過幾息,容洵忽然又睜開了眼。
像是聽見了什麼異動,他唰地拔出了匕首,這兩日本就一直緊繃著神經,此時幾乎是一種本能,刀刃對準發出聲響的地方擲了出去。
那裡擺放著兩排書架,鋒利的刀刃刺穿木材,釘在了書架上。
江重禮顰眉,“我最開始就看過書架了,沒有古怪。”
“那可不一定。”
容洵靠近。
是機關觸發了嗎,等人高的紅木書架緩緩地往旁移開了,露出了一麵略染塵埃的牆。
可二人等了半天,也沒見那牆麵有動靜,反倒是書架裡發出一聲驚響,藏於書架背後的暗門被人猛地從內推開了。
“竟然跟書架裡麵相通。”江重禮抬手叩了叩書架,果真是空心的。
容洵沒理他,因為他看清了從暗道裡出來的人是誰,一雙眉倏地顰起,“是你?”
這個女人,叫什麼不知道,但臉他有些印象,是興榮商行的。
似乎是一路狂奔,柳阿雲雙手扶膝喘著氣,看見容洵,急急幾步上前拽住他的衣衫,容洵神色微寒,還沒說話,便聽柳阿雲開口:“是燕景笙讓我來的!公主打從前日的夜裡就沒了蹤影,他說,也許是被擄進宮裡了。”
容洵的動作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