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回家後宋芝收拾著行李, 鹿楚進了廚房做晚飯。
每道菜不是母親愛吃的就是小Z愛吃的。
吃過晚飯沒多久,洗完澡的梁Z就回了房間。
鹿楚將廚房清理乾淨,再出來的時候客廳裡隻剩下了宋芝一個人。
她脫口就問道:“媽, 小Z呢?回房間了?”
宋芝抬眼看向她,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鹿楚便隨口說:“我去看看他, 今晚還沒給他按腿。”
宋芝本想叫住鹿楚, 但又作罷, 任她去了。
鹿楚敲了敲梁Z的房門,嗓音輕軟:“小Z?睡了嗎?”
梁Z平靜到快沒有情緒的聲音從房間裡傳過來:“沒, 小鹿姐進來吧。”
鹿楚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的手剛從枕頭底下抽出來。
男孩子就坐在床邊,穿著冬天軟絨絨的灰色睡衣, 讓人覺得他也軟乎乎的。
鹿楚在他的床邊坐下來, 對他微微淺笑道:“今晚還沒給你按腿。”
梁Z垂了點頭,摁在床上的手慢慢蜷起,攥緊。
鹿楚伸出手要把他的右腿抬到自己腿上的那一刻, 梁Z忽然也抬手抓住了自己的右腿。
“彆摁了,”他的嗓音澀啞, 仿佛在請求,低聲說:“沒用的。”
鹿楚頓了下, 輕歎著對他溫聲柔和道:“小Z,按腿不是因為彆的,而是要防止肌肉萎縮,必須每天都按的。”
梁Z抿緊唇, 身體僵硬著, 沒有動作。
鹿楚抓著他的手,緩緩讓他抬離, 然後將他的腿抬到自己的腿上,開始給他按摩右腿。
“我們不是說了嗎?”安靜的房間裡響起鹿楚清淺的話語,帶著安撫的意味,聽起來格外溫柔,“這次出國就當你去短期旅行了,腿傷的事有進展就是額外之喜,沒有進展也沒損失。”
梁Z耷拉著頭,咬緊嘴巴沒說話。
鹿楚繼續開導他:“再說,也不是沒進展啊。”
梁Z有些茫然地掀起眼皮來扭臉看向鹿楚,鹿楚的臉上漾著淡笑,眉眼彎彎地緩緩道:“至少我們知道了病因在哪兒。”
“我相信,你會好起來的。”鹿楚話語堅定地告訴他:“小Z,你一定會好起來。”
梁Z抿住薄唇,烏黑的眸子直直地盯著鹿楚的眼睛。
她的目光是那麼清亮透徹,讓他毫無理由地相信,她說的會實現。
梁Z終於緩緩點頭,應了聲:“嗯。”
須臾,他又低低地問:“我是不是很沒用?”
鹿楚輕蹙眉,很快就明白了梁Z的意思。
她中肯道:“不是啊,小Z你怎麼會這樣想?”
“肖醫生都誇你堅強,說你目前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心理治療會有個漫長的過程,彆著急,慢慢來,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總會走完的。”
鹿楚幫梁Z按完腿,又陪他聊了會兒,在梁Z躺到床上蓋好被子要睡時,走到門口要離開的鹿楚替他關了燈。
然而,在鹿楚離開後,梁Z又睜開眼眸,緩緩坐了起來。
他挪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煙和打火機來。
黑暗中,他摁開了打火機。
火光搖曳,發出微弱的光亮。
橙紅的光芒映在他的臉上,將他棱角分明的線條勾勒的清清楚楚。
然後鬆手,火光霎時滅掉。
再劃開,再鬆手。
來來回回地把玩著,他的臉也跟著忽明忽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梁Z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來。
他用嘴叼住,劃開打火機,湊近,點燃了這根煙。
雖然之前就買了回來,但他並沒有碰過。
這是第一次。
梁Z很生澀地吸了一口,然後就被嗆的咳嗽起來。
害怕被小鹿姐和宋阿姨聽到,他立刻捂住嘴巴,低聲悶悶地咳了幾下才覺得好受些。
周身被煙草味縈繞住,梁Z動作僵硬地捏著煙,又吸了一口。
這次好一些,至少沒有再被嗆。
吸完就將煙霧吐出來,繚繞的雲霧纏在他的身體周圍,中樞神經被尼古丁喚醒,梁Z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也越來越上頭。
一根煙燃儘,他直接用手指掐滅。
梁Z站起來,借助著拐杖挪到窗前,在這麼寒冷的夜裡打開了窗戶。
刺骨的風鑽進來,瞬間衝散了縈繞在房間裡的煙味。
也帶走了籠在他周身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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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楚從梁Z的房間出來後就進了浴室洗澡,等她把自己拾掇完,正打算回房間,宋芝就喊住她:“楚楚,你跟媽媽進來。”
鹿楚不明所以地跟著母親進了母親的臥房。
母女倆在床邊坐下來,鹿楚輕聲問:“怎麼了,媽?”
宋芝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道:“楚楚,你關心小Z媽媽理解,你心疼他媽媽也知道,我也心疼這個孩子。”
“但是你們……都十幾歲啦,你已經成年啦,小Z再過三年也到了你這個年紀。”
鹿楚不知道母親要表達什麼,輕蹙眉道:“媽,你想說什麼啊?”
宋芝表情有點糾結地想了想措辭,溫和地提醒鹿楚:“媽媽想說,你對小Z是不是過於在意了?”
鹿楚茫然,“媽你怎麼會這樣說?”
“你從來沒有對一個男孩子這樣過,楚楚,”宋芝想要委婉地提醒鹿楚:“閨女,你對小Z太過上心了。”
鹿楚看著母親微微擔憂的目光,終於懂了母親話裡暗含的意思,她不知為何,突然就心慌了下,然後下意識地急忙解釋說:“媽,我把他當弟弟啊,我想讓他好,小Z難過脆弱的時候,我肯定會儘我所能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