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琅那一眼看了有片刻,似乎是在努力的尋找著什麼,最後卻又垂下眼簾收回了視線,臉上是止不住的落寞與失望。
失望?容倩被這種想法嚇了一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難道自己長得特彆不符合南邊的審美?
下一秒容倩又暗惱,就那種色狼,讓他看不上眼才對了!
眼看著嚴全奎已經回來了,容倩收斂的心神,彎腰重新把自己的東西該背的背該拎的拎,旁邊原本還在小聲說話的龔思甜趙紅軍他們也止了話頭。
嚴全奎看見幾個人的站位眉頭一跳,接著趙紅軍神情激憤的開了口,“隊長,這個容倩是資本家的小姐,我們強烈建議讓她去跟隊裡下放到牛棚改造的思想錯誤分子一起進行思想上的改造!”
嚴全奎這下不是眉心跳了,而是整個人都恨不得跳一下,眼神卻忍不住往旁邊不吭聲的李建軍看過去,因為其他四個都是嚴全奎跟嚴琅自己挑的,隻有這個李建軍是被換過來的。
剛才在公社食堂門口,看見嚴全奎跟嚴琅的“表演”,彭山河一開始沒笑,看見彆人笑才乾巴巴的跟著笑。
這樣的人其實是最好管理且最有韌性的,再苦再累隻要身邊大部分人能夠堅持,他也會跟著咬牙堅持下去,因為他要“順應大眾”,不能顯得自己太特立獨行了,說起來還挺對不起他這大氣的名字。
而趙紅軍這個人,看著像是個刺兒頭,用他小兒子的話來說,這就是比較典型的情緒動物,被人一帶動就情緒高昂天都敢去捅個窟窿,看起來很有自主思想,其實就是彆人手裡最好的刀。
嚴全奎卻並不介意趙紅軍這脾氣,畢竟他跟老知青們關係不錯,趙紅軍跟老知青們具有同類的親近感,讓老知青們傳遞一番思想,趙紅軍就會主動積極的複製過來當成自己的思想,對於村裡來說是很好管理的。
倒是被人換過來的李建軍,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路上嚴全奎跟大家說話他也會笑著態度溫和的偶爾說兩句,看不出來深淺,不過因為他不是自己挑中的,所以嚴全奎心理上就先入為主決定持保留態度留待觀察。
現在一看趙紅軍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也不怪嚴全奎第一時間就懷疑上了李建軍。
至於龔思甜,那就是個比較在乎自己的人,對彆人的事並不太關心,除非是跟自己有利益關係的。
雖然說是自私的人不好,可這樣的人最會的就是權衡利弊,換句話說,那就是知情識趣,比那些魯莽的不管不顧的知青可好管多了。
嚴全奎可不是什麼大字不識幾個的那種農夫,此時臉一板,毫不客氣的瞪了趙紅軍一眼,“胡說八道!先不說你們有沒有證據證明容知青是什麼資本家小姐,就算是,那她也已經成為了上山下鄉支援農村建設的一員。你們某些人,不準在我西然村裡搞什麼內部分裂,要是鬨得烏煙瘴氣,彆怪我把你們換去山裡頭跟那些愛鬨的破壞農村建設的壞分子湊堆!”
說著“某些人”的時候,嚴全奎用嚴厲的眼神看了在場每一個人,便是容倩他也沒忽略。
這麼一番話,確實把幾人都震懾住了,先前在牛車上嚴全奎還態度和善的跟他們說話,誰知道居然也能這麼嚴厲。
幾個知青也明白過來了,這位隊長很討厭有人鬨事,如果不鬨事大家就相安無事,可若是鬨了,對方可就要不客氣了。
如此,嚴全奎板著臉把五個人一路帶去了村尾的知青點,路上都沒有跟他們說一句話,沉默的氣氛足夠壓得這些剛來農村的小年輕惴惴不安進而反思。
知青點裡的老知青下午就留了兩個人請半天假,留在家裡等著接待新人。
看見嚴全奎板著臉似乎不高興的樣子,作為老知青裡領頭羊的張海上前問了一句。
嚴全奎也不隱瞞,語氣很是氣憤的把剛才趙紅軍那番話說了出來,“小海,以後就麻煩你們了,多給他們講講領導人的準確思想跟發展方針。”
張海眼珠子一轉就明白過來了,當即笑著滿口答應,順勢又求了個情,“嚴隊長,他們也都是十七八歲的小年輕,很多領導人的思想都沒能正確理解跟領悟,您放心,以後我們一定多多開展相關活動。”
兩人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便是被嚴全奎那彆有深意的一眼盯得一路惴惴不安的李建軍都對張海生出了感激的情緒,到底還是知青同誌,他們才是一夥的。
張海如今可是知青點資曆最老的,要是今年年尾能有回城指標下來,張海是鐵板釘釘的能夠回城的。
張海對嚴全奎這個處事公正對他們這些外來知青多有照顧的隊長是心裡感激得不行,等到傍晚老知青們都收工回來了,張海就積極的組織了一場思想討論會。
趙紅軍被前輩們說得差點痛哭流涕,情緒激昂的表示以後自己一定擺正思想,堅決不做那分裂他們這個集體的壞分子。
整件事中最受益的恐怕就是容倩了,她的名字在這個時代看起來確實很出挑,原本容倩也以為自己要被徹底排擠,卻沒想到被趙紅軍他們那一擠兌,如今自己居然是最先被知青前輩們接受的新人。
晚上趟在靠牆的鋪位上,容倩側頭盯著小窗口外麵同樣漆黑的夜色,心裡漸漸明白過來嚴隊長那番話本來就是順勢要讓她這個“異類”也儘快的被知青團體接受。
想到自己即將在這樣一個生產小隊裡生活,容倩迷茫不安了多日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其實下鄉了也挺好,她還能避開耳目試著給父親寫信。
臨睡前容倩迷迷糊糊的竟然想起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那個流氓到底為什麼要哭得那麼慘呢?
同一時間,消沉了一下午晚飯後就躲進房間裡不出來的嚴琅也側身抱著膝蓋,眼神楞楞的看著窗外。
下午老爸回來的時候還說過他,說他那樣無緣無故給人家女娃子甩臉色很不應該,嚴琅其實也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明明看名字就應該是一個個頭嬌小的漂亮姑娘。
嚴琅甚至看見名字的時候就聯想了很多,她應該是溫柔到有點沒主見的,可是她隻會依賴他,需要人幫助,總是愛讓他牽著手......
可是現實是,那個容倩雖然說不上特彆高,卻也能說一句身材高挑勻稱,一張鵝蛋臉上五官溫婉精致,眼神堅定,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