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雨聽她一頓子曰,整個人有些暈,她縱然識字,論語卻不曾讀過,聽的滿腦袋官司,暈乎乎的打轉。
既然說不過,隻得怏怏的回身囑咐,搬結實的梯子過來。
“再拿一雙繡花鞋來,到底站的穩當。”沈香雨歎氣,這有一個有主見的主子,好像更加讓人腦闊疼。
顧夏笑盈盈的看著她,見此點頭笑道:“本宮想做什麼,自然是自己能做,才會吩咐下去的,你們能做的,不是告訴我危險,而是降低這種危險。”
趁機說教一通,顧夏仔細的尋找著,哪裡的花朵要更鮮豔些,這製茶不能挑盛開的,花骨朵也不成,要介於花骨朵和盛放之間,最是得益。
海利一口氣搬來好幾架梯子,後頭還跟著鈕妃。
她一到跟前,便用指腹點她的額頭,笑罵:“簡直胡鬨,若是磕著碰著,不平白惹我心疼。”
顧夏拉著她的衣袖撒嬌:“我還會爬樹呢,怕嚇到你,才改成梯子,已經穩當許多了。”
她今兒妝扮與往日不同,瞧著嫵媚許多,鈕妃手指微動,還是沒有忍住,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頰,無奈的搖頭:“你呀。”
知道她這是妥協的意思,顧夏扶著她在太師椅上坐下,獻寶道:“你就看著我如何辣手摧花,這個我在行。”
一手提著小花籃,一手執著小銀剪,顧夏神色認真,仔細的在花樹上尋找著合適的花朵,一剪又一剪,如同剪碎時光,轉眼一個時辰就過去了。
花枝引蝴蝶,熙嬪動人心。
顧夏頭一次做這東西,心裡沒譜的緊,不過摘了一籃子便停下,小太監們聽她說,也趕緊停下,獻寶的給她看自己籃子中的花朵。
“不錯。”
得到肯定的回答,幾個小太監便靦腆的笑了,他們一直都是灑掃伺候,從不曾近主子的身,猛然間得到誇獎,高興的跟什麼似的。
將手中的小花籃交給沈香雨提著,顧夏小心的攙扶起鈕妃,讓她靠在她身上借力。
鈕妃聞著她身上的甜香味,有些羞澀:“我自己能走了,不必這般小心翼翼。”
她身上已經好了許多,來的時候雖然辛苦,搭著碧璽的手,也走了這麼久。這會子歇息許久,疲累儘消,她覺得走回去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熙嬪不容拒絕的圈著她的胳膊,讓她有力可依,心中暖暖的,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兩人相攜離去,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倒也挺有意思。
她們兩人剛剛走遠的功夫,從不遠處的假山後頭,便閃出一個小宮女,個子小小的,膚色如白瓷般無暇。
緊緊的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半晌才拖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她好不容易得了新差事,縱然並不好,也比她在浣衣局洗不完得太監衣裳好多了,可這一切,都因為兩個人搞砸了,她心中痛苦難捱。
一瘸一拐的轉身離去,小小的身影瞬間淹沒在花海中。
景仁宮和承乾宮雖然離乾清宮比較近,可去哪都是最遠的,回去要走過長長的宮道,夾道風呼嘯的最厲害,吹的人衣衫獵獵作響。
鈕妃目送她離去,搭著碧璽的手回了後殿。
陽光暖暖的照耀著,淺金色的光芒撒在身上舒適極了,顧夏便是她的陽光。
回到景仁宮之後,顧夏招呼著幾個清秀的小太監和她一道清洗花朵,這東西是細活,左右無事,便拉著他們一道,好歹也能清閒一會兒。
春日不像秋日,有掃不完的枯黃落葉,相對來說,並不是那麼忙累。
秋日落葉多,他們這些灑掃就得時刻盯著撿樹葉,左右不能讓雜物汙了主子們得眼,早晚都得乾乾淨淨的才是。
洗完後,鋪在梃子上,讓小太監一起挪到亭子中去,這東西要陰乾,不能見太陽。
海寧領著他們,看著小太監興奮的滿臉通紅,不由得想到自己,他相貌清秀膚色白皙,這他是知道的,本以為是升天梯,誰知道卻是毀他的洪水。
前頭的掌事姑姑借著職位之便,想要他從了她,為她暖榻,彆的不說,他才十五,她三十五,說不定比他娘年歲還大些,怎麼張開這個口。
好在主子憐惜,救他出這火坑。
剛開始的時候,嬪主的眼風掃過他,他都能高興的在僻靜處蹦蹦跳跳的,激動到不行。
清了清嗓子,海寧小聲的教訓他們,“且把臉上的表情都收收,一個個笑的見牙不見眼,成什麼體統。”
壽寶常常跟在他身後,跟他的關係最好,聞言有些不服氣,笑眯眯的反駁:“哥哥先彆說我們,瞧瞧您自個兒……”
“臭小子,挺會拆台啊。”海寧笑罵。
這麼一遭,眾人更是心情愉悅。
顧夏立在窗欞前,瞧著他們笑鬨,也跟著搖頭失笑,跟沈嬤嬤說:“都還是孩子呢,讓他們玩,不誤了差事便成。”
嬪主都發話了,沈嬤嬤便含笑應下,瞧嬪主說彆人是孩子,她自己還不是年歲小著呢,想了想提議道:“今兒天氣這麼好,白坐著浪費,嬪主要不要讓小丫頭陪您踢毽子?”
踢毽子這種活動,印象中還是讀小學的時候最喜歡,到初中以後,學業相對繁重,課間時間還不夠老師拖堂的,哪有時間踢毽子。
左右閒著無事,也就從了她的建議,笑道:“便拿毽子過來,本宮試試還會不會玩。”
她小時候踢的好不好,已經忘了,那估摸著就是一般。
沈香雨應下,連忙去庫房中找雞毛毽子,一邊招呼不太忙的小宮女,香字輩的也期期艾艾的湊過來,想要一塊玩。
顧夏都允了,春日理應如此,就這麼大的景仁宮,竟幾十人伺候,有時候一塊地磚一天要擦好多回,何苦來哉,還不如陪她玩,逗她開心呢。
剛開始果然不會踢,腳伸出去,看的準準的,可惜跟毽子擦肩而過,多試幾次,便好上許多,香襦還教了她幾個花樣,顧夏試著學了,還挺容易的。
周圍一片驚歎聲,讓顧夏的小心肝十分滿足,這些小宮女一個個跟人精似的,最會捧人伺候人,絕對能讓人身心舒爽。
出了一身汗,心情便豁然開朗,舒服很多,顧夏有綠霧的加持,一點不覺得累,還覺得非常鬆快。
“備水,沐浴。”
中衣濕噠噠的黏在身上,有些難受,反正她是嬪位,熱水不限量供應,還不如洗個花瓣澡,香噴噴的豈不美滋滋。
剛穿越的時候,用的都是乾花加香露兌出來的洗澡水,雖然香氣更加馥鬱,聞著更加美妙,到底不如這新鮮花瓣更能令人身心愉悅。
用細棉布包著頭發,披著浴衣就施施然的從側門進了內室,甚至連浴衣的帶子都是係的鬆鬆垮垮。
因著還沒擦乾,裡頭沒穿肚兜和褻褲,想著等出來後再穿也不遲。
然而什麼都想好了,唯獨沒想到一條。
康熙大馬金刀的坐在床榻上,看著她一步一走光,纖白的身子春光乍泄,玲瓏的曲線若隱若現。
剛剛沐浴過,小臉兒染上幾許桃色,肌膚也微微的泛著粉,烏發儘數攏到一側,指尖細膩的在裡頭穿梭。
這般嬌豔可人的模樣,隻叫他心裡繃著的那根弦轟然斷掉。
看著他的眼神,顧夏知道,自己這澡算是白洗了。
到底念在是白日,不過一回康熙便放過她,隻動作略微霸道些,引得她有些吃痛疲累,躺在他懷裡不願意動。
康熙撫摸著她微微濕潤的發,垂眸望著她飽滿的唇瓣,大拇指狠狠的在上頭摩挲,半晌才無奈道:“逢上你,朕便不是朕了。”
你是大豬蹄子,顧夏在心中給他蓋章。
方才在外頭賞景,他握住她的手,便覺得有些眩暈,還有一種微微的窒息感,他猜測,是不是她使什麼手段。
回去後,連忙召來院判,想著剛剛離她這片刻功夫,若真有什麼,定然還查得出。
然而老院判雙指搭在他手腕上,又觀察半晌,仔細的詢問過他的感受,給他一個啼笑皆非的眼神,那明晃晃的嘲笑差點點燃了他。
要不是他年逾七十古來稀,他都想將他丟出去了。
“萬歲爺年少,牽著心上人的手,有些緊張是應當的,但是緊張過度導致頭暈,您……”老院判捋著自己的胡子,嗬嗬笑著,一點都不顧及康熙的黑臉。
“這怎麼可能?”縱然他確實對熙嬪有意,他以為不過尋常罷了,誰知竟到了和她牽手就緊張過度,到頭暈的地步?
老院判語重心長:“這男女之事,最是飄渺無依,捉摸不定,您好生掂量著,莫像……”說著說著,他搖著頭,住嘴不再多言。
莫要像先帝那般,毀了對方,毀了自己。
愛是克製,不是轟轟烈烈的驚天動地。
他的未竟之言,康熙聽懂了,頓時有些沉默,他尚未想好,該怎麼麵對她,可他不是逃避的性子,待政務處理的差不多,便起身往景仁宮去。
誰知道一來,便是這樣的美景。
熙嬪很和他的心意,不說她的檀木珠救了他一命,單單她這個人,就可人的緊,相處一日,便放不開一日,有她在,他的心裡眼裡,竟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可眼前人顯然不這麼想,小嘴叭叭叭的氣他。
“鈕妃姐姐馬上就要顯懷,我還是早日給她做兩套衣裳當禮物才成……”顧夏掰著手指盤點自己最近要做的事。
“今兒摘了許多桃花瓣,想著製成桃花茶,這是臣妾頭一次做,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姐姐懷有身孕,不能飲茶,希望她能喜歡。”
“過幾日便要做幾件小衣服,免得到時候慌亂。”
康熙:……
聽了半天,沒有一句跟他相關。
“若是開春,朕也得換春裝了。”康熙斜睨著她,語氣淡淡的。
顧夏還沉浸在能為她的鈕妃姐姐做些什麼中,沒聽出他的語氣不對,跟著感歎:“織造局早就忙活開了,吩咐她們製一件禮服,還要等上半個月才有功夫哩。”
她沒有告狀的意思,按照慣例,這時候就是給帝後準備春衫,還有幾位祖宗,接下來才是她們這些妃嬪。
是她拿著布料高興,說早了。
康熙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心中有些失望,卻還是柔柔的看著她,聽她如數家珍她鈕妃姐姐需要什麼。
這種心塞的感覺,肯定是錯覺。
捂了捂胸口,康熙想,這都不是他自己的意願,肯定是熙嬪手段厲害,連院判都無法察覺。
略坐了會兒,就到午膳時分,康熙沒走,跟她在一處用膳。
嚇的香榧手抖,這些都是她負責的,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做的飯菜會進入皇上口中,這事一件何其夢幻的事情。
戰戰兢兢的,香榧心裡有些虛,立在一旁看著他們二人用膳。
顧夏沒覺得什麼,這都是她吃慣的口味,覺得還不錯來著。
康熙倒有些意外,本來以為小丫頭做出來的,應當不怎麼樣,畢竟那手腕細細的,想必沒有力氣顛勺,誰知道還不錯。
也許是有熙嬪在身旁婉言相勸的緣故,這一餐,吃的格外滿足。
用罷膳後,他略坐了一會兒,便離去了,早上為著陪熙嬪省出來的時間,都要拿午休來補,畢竟他要做一個勤勉的皇帝,有一時偷懶,便會心生愧疚的。
顧夏送走他,點了點香榧的鼻尖,笑道:“瞧把你嚇的,好了,以後你也是做菜給皇上吃過的人,可是個厲害人物呢。”
一時大家都笑了,香榧的緊張感也去了不少,跟著撲哧一聲笑出來。
又休憩一會兒,顧夏便去庫房選料子,這孕婦愛出汗,又怕悶,得選輕薄透氣的,顏色也要淡雅些,不能太過豔麗。
這麼規矩一出,她立馬想到自己身上,她不就愛這樣的顏色嗎?
索性用一塊布料,做出兩套相似的衣裳出來,現代的親子裝、閨女裝不都挺流行的,將自己的親密昭告天下,還挺有意思的。
他們兩個皮膚都屬於白皙那一卦,顏色也就好選,又要趁著春日,最後便選了煙綠色的,在上頭用隱現繡上玉蘭,想必漂亮。
既然敲定,也就不再遲疑,雖然說閨蜜裝,可也不能一模一樣,要大致元素相似,總起來說,款式還是不能太過一樣。
想到清宮劇中的三層袖,雖說複雜些,可瞧著漂亮,給鈕妃姐姐就按這個形製來。
至於她的,就做兩層袖,以示區彆。
沈嬤嬤見她興致勃勃的忙活著,高興的不得了,雖然萬歲爺嘴裡不說,可到底喜歡女子有生機一些,整日裡傷春悲秋,眉頭輕蹙,死氣沉沉的,他不願意見。
她打從他小時候便跟在身邊伺候,自然了解他一些習性的,雖然不能說,卻能引導嬪主怎麼做和萬歲爺的心思。
可如今看來,不需要她做什麼引導,嬪主天生便是萬歲爺喜歡的那一類女子。
沒一會兒有腳步聲傳來,海寧隔著晶簾,對裡頭的顧夏稟報:“馬佳庶妃發動了,太皇太後遣人來,說是命您去照看著。”
這話一出,顧夏便擰起眉頭,女子生產,千難萬險的事情,她不願意。
再說了,她記得康熙朝太子是二阿哥,那麼代表他前頭隻有一個兄弟存活,那個人是誰,她也不知道。
若是這一個還好,若不是這一個,出現什麼差錯,她平白負責,太冤枉了。
可後宮中,除了皇後、鈕妃,便是她的地位最高,好似也沒有彆的人選了。
“皇上可知道了?”
沈嬤嬤替她整理東西,一邊道:“這後妃生產,是要遣人去交代一聲,可萬歲爺政務忙碌,從不曾親臨現場,隻生下來的時候,有心來看一眼罷了。”
這兩年,甚至不怎麼看了,前頭夭折好幾個,康熙便難受好幾回,眾人都看在眼裡,除了健康的活蹦亂跳,誰也不敢攛掇他去看,隻會攔著。
隻要一攔,皇上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又是一個貓崽崽似的孩子。
可這話聽在顧夏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她經曆過一個人躺到產床上,孤苦無依等待生產的那種絕望,心中的驚恐快要將她淹沒,卻還是得獨自堅強的麵對一切。
“哎,走。”
無怪乎有人說,千金易得,真心難求。
她也沒有這個命,前世今生都是孤苦命,隻求她若有孩子,讓她平安健康的生下的,什麼聰明伶俐,漂亮可愛,她都不敢求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抽紅包,明天是夾子,中午十二點更新,也是有紅包雨的哦。以後更新就穩定19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