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社會不流行反水,那會讓整個家族都臭掉的,沒有敢接著合作,所以大家在選主上就格外慎重,顧夏心中的擔心也去了不少。
董氏聽她誇讚,心中便湧出歡喜來,柔聲道:“嬪主子喜歡,便是嬪妾的造化。”
身後的王佳氏唯唯諾諾的跟著,顯不出什麼來,顧夏也不急,日久才能見人心,她還得好生觀察著。
海寧在外頭敲了敲門框,顧夏聽到,便揚聲道:“進來。”
先是給幾個主子打千,海寧才神色鄭重道:“長華小阿哥病危,萬歲爺讓您去瞧瞧。”
顧夏神色大變,養在她跟前得時候,長華是一個非常活潑健康的小孩,這才給過去兩天的功夫,便病危了麼?
董氏神情也是一緊,皇上的話可真有意思,去瞧瞧,而不是去抱回來,將熙嬪撇的乾乾淨淨。
看來熙嬪的受寵程度,比她想象中還要多一點。
“你們就先回去,本宮要去延禧宮了。”
到底養了一場,顧夏做不到視而不見,當即就起身要去,沈嬤嬤便撩簾子進來,滿臉凝重:“小阿哥歿了,皇上說您不必再去。”
顧夏:……
長華那孩子,竟沒有保住。
“可查出是為什麼?”
她不信,康熙看著孩子早夭,會無動於衷。他甚至還來不及辦滿月酒,眼睛也還沒有發育好,來不及看看這個世界。
死死的咬著唇,顧夏心中難受極了,揮揮手,董氏、王佳氏就知機的告退,留下她一人在室內,看著側間中的布老虎,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如雨般落下。
她大約是沒有孩子緣的,甚至偏激的想,她是不是有些克子,這才使得親子、養子,沒有一個能站住的。
觸景傷情,這側間是長華的住處,到處都充滿著他的氣息,想著就讓人難過不已。
“好妹妹,快彆傷心了,我聽到消息,就知道你受不住,趕緊來看。”鈕妃挺著肚子,彎腰尚有些艱難,愛撫的替她順著氣。
顧夏抹了一把淚,茫然的望著她,哭訴:“那孩子健康的跟小牛犢似的,也怪我狠心,偏送他回虎穴狼巢,這才讓他早夭,都是我的錯。”
幽幽一聲歎息,鈕妃將她攬到懷裡,輕輕的安撫:“彆這麼說,那是他的親額娘,也是他的命數。”
“你救得他一時,救不得他一世。”
撲進香軟的懷抱中,顧夏想要嚎啕大哭,卻又顧及著姐姐懷有身孕,怕驚了她,隻得咬著唇,大口大口的抽氣,眼淚珠子拚命的往下落。
沒一會兒就沁濕一條手帕。
鈕妃心中憐惜大起,就這樣抱著她,直到腰板有些僵硬,還沒有提醒,顧夏就自己立起來,啞著嗓道:“您如今身子重,陪我許久累了,我陪你走走。”
鈕妃點頭,剛走到廊下,顧夏想著她帶長華在這曬太陽,又有些忍不住,眼淚決堤。
“莫哭……”匆匆趕來的康熙,看她哭的鼻頭紅紅的,眼眶紅腫,就趕緊上前哄她。
她心腸軟,他就知道她聽不得這消息,趕來安慰。
“給皇上請安……”
“鈕妃也在啊,起,你身子重,不必多禮。”
鈕妃見康熙來了,神情有些落寞,看來她不需要自己陪了,有皇上陪著,哪裡還能想到她呢。
這就告辭離去,卻不知顧夏將她的神情看了個正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懷著孕,最是需要溫馨陪伴的時候,康熙卻隻顧著新歡。
縱然這個新歡是她,可等她有孕,在產床上生死徘徊之際,康熙陪伴的是不是另一個新歡。
垂下眼瞼,顧夏抿唇,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康熙。
這些事情糾纏在一起,讓她心中煩躁突生,偏偏又在彆人跟前發作不得,不由得憋悶非常,剛剛止住的眼淚,再一次噴湧而出。
“彆哭,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康熙手足無措的擁著她,她的眼淚實在太多了,像是要流到他心裡去,讓他的心田也帶上幾分苦澀。
他的孩子大多夭折,十不存一,悲傷著悲傷著,他就將那些軟弱悲傷給藏起來,不想讓彆人看到,可這會兒,聽著她悲痛的哭聲,那些掩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情感,也被勾勒出來。
顧夏微怔,臉頰上有一滴淚,涼涼的砸在臉上,顯然不是屬於她的。
略帶著震驚抬眸,正對上一雙血絲密布,通紅的雙眸,明明是有些可怖的,偏偏透出幾分可憐來。
兩人抱在一處,怔忡許久,誰也沒有說話。
當悲傷太過的時候,語言反而不能形容其一二。
顧夏的心中非常複雜,她從穿越之後,心情就一直緊繃著,她害怕活不過一集,她也害怕被人發現,一把火燒死她,也沒處說理去。
她更怕保不住自己的所有,讓原主和原主的族人陷入危險的境地中去。
她喜歡康熙這個熱情的小狼狗,縱然不屬於她,可她貪歡,總想多享受幾番。
她也想前夫,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那麼多年的感情,並不能因為一場悲哀就會完全消散不見。
這些感情在胸腔中激蕩徘徊,從不曾有發泄的口子,憋的她就要發瘋,借著長華的事,胡鬨一通,胸中反而平靜許多。
一回神,已是午膳時分,康熙的龍袍被她揉的皺巴巴的,顧夏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拉著他進了內室,溫柔的脫掉外袍,顧夏嗓子啞的快要失聲,隻得用口型道:“陪我睡一會兒,不想用膳。”
康熙哪裡有不允的道理,她哭這麼久,定然是累了。
兩人躺在榻上,枕著軟枕,半晌都無法睡去,顧夏扭頭,看著他完美的側顏,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伸出手摸了摸那溫熱的肌膚,心中才安定下來,什麼事都比不得活著,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
康熙扭頭,將她攬到懷裡輕歎:“會好的,都會好的,你一定能給朕生一個健康的孩子,他會無憂無慮的長大,健健康康的,如此便好。”
什麼聰明伶俐、玉雪可愛,他都不求了。
顧夏點頭。
下午起來,康熙已經走了,顧夏在側間給長華設了一個小佛堂祭祀他,也算是緬懷他在天之靈。
馬上就要到皇後的預產期了,也不知道她這一胎如何。
皇後,預產期。
這兩個詞聯係在一起,顧夏的心中就是一震,不會的,下頭的孩子怎麼也威脅不到皇後嫡子頭上去,她犯不著這樣。
可若是為著嫡長子的名頭呢?
顧夏心中一個哆嗦,那麼小的孩子,又是怎麼下的去手。
說什麼突發疾病,無藥可醫這才去了,她是不信的。長華養的那麼好,跟鐵疙瘩一樣,再說沒有什麼幼兒疾病,能這麼快毫無征兆就去了。
在沒有絕對實力保護自己之前,顧夏想,她還是不要生孩子的好,太恐怖了,小孩子經不得一點風吹草動,像長華這麼大的小孩,甚至連藥都不能喂,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生命一點點的衰弱,何其可悲。
還不等眾人從長華的事件中醒神,坤寧宮的皇後便發動了。
這一次是太皇太後、皇太後、皇上三大巨頭親自坐鎮,這個孩子的意義非凡,隻有嫡子才能穩固飄搖的人心,才能穩固這五零四散的大清江山。
就連有孕的鈕妃,也得老老實實的坐在太師椅上,在坤寧宮的大殿中,等待著皇後生產。
顧夏坐在她邊上,時刻的關注著鈕妃的情況,一會兒遞個甜湯,一會兒遞個點心的,生怕她餓著。
後頭是熙熙攘攘的庶妃,十來個排成兩隊,立在月光中候著。
皇後半夜發動,這會兒已經是三更時分,可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三大巨頭的神色越發冷凝。
太醫上前尋求對策,顧夏聽到康熙冷酷的聲音:“孩子必須安然無恙。”
她的心便隨著這月色漸漸變涼,也越發的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麼的可笑,什麼情愛,都比不上這萬裡江山。
作為一個帝王,這樣才是對的。
當天邊升起一抹魚肚白,終於聽到嘹亮的嬰兒啼哭聲,禦醫蜂擁而至,片刻後又蜂擁而出,臉上掛著愉悅的笑意:“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後娘娘平安誕下嫡子,母子均安。”
康熙朗笑出聲,大手一揮,闊氣道:“所有人都月例翻倍,這是一件舉國同慶的好事。”
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對視一眼,俱都笑起來,太皇太後柔聲道:“皇帝高興,哀家也高興,我大清有後,合該共賞。”
她們這些等候的小嬪妃,就被奴才們帶領著,回了宮殿,鈕妃和她一道來了景仁宮,兩人相對而坐,鈕妃揮手讓奴才們出去。
“原先我猜著,這事是皇後做下的,那麼這一次生產,小阿哥定是安然無虞,她說不得要尋了藉口,活不過當日,如今……”
顧夏並不記得詳細的曆史情況,聞言也皺起眉頭,不解道:“難道是因為嫡子需要一個完美的皇額娘,來確保自己的地位。”
“那估計就是了,這一次按不下她,以後你莫要衝撞與她,碰上她發難,儘管躲開便是,惹不起,便要學會躲,學會忍。”
鈕妃蹙著細細的眉尖,一直都不見鬆開,皇後做出這麼多惡事,仍然能平安,那麼以後她的處境就危險了。
在這一刻,她才更深刻的理解,皇後兩個字,到底代表著怎麼深刻的意義。
皇後與國運相連,她一個妃子,打從開始便輸了,就是因著有一個鼇拜義父,她便一步錯步步錯。
撫摸著高挺的肚腹,鈕妃又忍不住一聲歎息。
皇後若是衝著她發難,她不怕,她怕的是,等她生產的時候,可沒有三巨頭親自坐鎮,還拘束著下頭的嬪妃,放在眼底下看護著,生怕出個萬一。
皇後的權柄,經過這一次,會更加的穩當擴大,想要對她做些什麼太簡單了。
無論是在她生產坐月子期間,對著孩子出手,對著熙嬪出手,都是她力有不逮的時候,她該怎麼安排,事先定然要想好了。
“我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休息。”鈕妃歎了一口氣起身。
顧夏點頭,知道她也累了,親自送她回承乾宮之後,洗漱過就躺下睡了。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有點多,讓她目不暇接的,心中的想法變了又變,可有一條是不能否認的,隻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不懼暴風雨的來襲。
隻是她的人生路,到底該怎麼走,就要好生的策劃。
等她一覺睡醒,已是黃昏初至,金黃色的夕陽拉的長長的,透過窗格,留下斑斕的影子。
天邊有火紅的彩霞,絢麗燦爛,轟轟烈烈的燃燒著。
顧夏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心中鬱氣儘消,不管前路如何艱難,接下來的日子,還是要一天一天的過。
她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扒拉自己的小金庫,給坤寧宮送洗三禮,還有滿月酒的禮,都得提前備下。
她之前已經收拾好了,可看著三巨頭這麼緊張,還是得再加三成禮,她可憐的小金庫。
百歲金鎖、金銀花生錁子、金項圈、金手鐲、金腳鐲,這樣一套打下來,就用了二三十兩的金子,這是最基礎的物件。
看著小金庫,顧夏心疼的直抽氣。
“還是得有收入才成,這般坐吃山空,沒多久就撐不住。”顧夏暗自尋思,她之前得主意,要昨日實現才成。
沈嬤嬤立在一旁,不時的給她出主意,還有注意事項。
幸好可以拿彆人送的禮物到製造局融了,再打新物件。
將這些事準備妥當,天已經黑了,顧夏剛睡了一天,有些睡不著,便點著燈,坐在書桌前看書。
今兒康熙定是不會來的,她心中平靜無波,倒能安穩的看下去這些晦澀難懂的文字。
海寧立在她後頭,替她錘著肩。
夜已經深了,有些涼,顧夏打了個哈欠,便歪在床榻上,柔聲道:“接著上次的念。”
海寧已經熟門熟路了,抽出書籍,打開便要讀,隻當時便怔在原地,這是——避火圖,臉紅紅的放回去,又拿了旁邊的《玉支璣》來念。
他還特意去尋說書先生,學著怎麼讀這些話本更生動一些,很下了一些功夫。
在他抑揚頓挫的清朗嗓音中,顧夏陷入沉睡。
一夜無話,待第二日一大早,顧夏便精神奕奕起來,跑到小廚房中,說什麼也要整治出一桌菜,好生養著她的鈕妃姐姐。
上一次說要做的酥骨魚沒來得及做,今兒正好一並做了,這東西費工夫,要半天來等,索性最先做這個,又做了紅燒雞翅中,現在的翅中不像是後世那樣,去了就能買到,嬪妃的份例裡頭,一個月頂多也就三隻雞,想要湊齊一盤翅中相當艱難,還是去酒樓買的。
當日的賓客,便驚訝的發現,沒有一個人能吃到心愛的翅中。
顧夏這麼想著,心中便有些愉悅,美滋滋的翻炒著,下手如飛。
“去請姐姐過來用膳,眼瞧著就要好了。”
揚聲衝著外頭吩咐一聲,顧夏又飛快的揮舞著鏟子。
“什麼?”
一抬眸,就見康熙長身玉立,立在小廚房門口,探頭往裡頭看。
小廚房有些矮,這門自然也矮,不似正殿寬廣高大,他立在那,瞧著就有些委屈。
“皇上,您來了。”顧夏有些可惜,好不容易有興致下廚一回,偏遇上皇上,他若是不走,如何好去叫鈕妃姐姐來。
這大豬蹄子一點眼色都沒有,這一看就是甜口的菜,又濃油赤醬的,不符合他的養生之道。
康熙反而弓著腰進了小廚房,興致勃勃的看著她翻炒,問道:“可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
顧夏左右看了看,香蔥還在案板上,沒有用器物裝起,便輕聲道:“香蔥裝好放著,我出鍋的時候要撒上。”
她很多烹飪手法都跟現在的人不同,是她前世學會的。
說起來也好笑,跟前夫結婚那麼多年,隻要他在家的日子,她從未碰過家務,誰知道最後的結果,竟是死生不複相見。
康熙應下,左右看了看,有些沒轍。
“用什麼盛?”
“先洗手,隨便拿一個小碗就成,反正又不是裝著吃的。”
“這個麼?”
“也成。”
鍋中的湯汁漸漸濃稠,紅燒的香味在廚房中彌漫,顧夏吸了吸口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嘗一口了。
她的手藝,實在說不上好,可她有綠霧啊,這味道便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