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以為她在傷懷,輕聲安慰:“也沒幾日功夫了,您放寬心。”
顧夏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她自由的時候,也沒有滿宮亂竄,可真的限定她的足跡,她反而對承乾宮、禦花園更加的期盼起來,恨不得日日都去上一趟,聞聞新鮮的空氣都是好的。
她快要憋不住了,真盼望中秋快一點到來。
今兒突然特彆熱,太陽火辣辣的照耀著,院子裡沒有一點風,她胸悶到不行,隻得衝曹嬤嬤招手:“挪過來的花,再挪出去,本宮胸悶難受,聞不得那味。”
花一直都在前殿,可她前兒聞了桂花香,就有些喜歡上花香了,就又讓人挪回來。
曹氏剛想走,突然想到,今天擺的是一叢早菊,並沒有什麼味道。
這句話的味道最是淡雅,湊近了還不一定聞得到,離這麼遠,定然不是了。
可嬪主覺得不舒服,那便是菊花的問題了。
先是讓人搬走花盆,又拿著蒲扇扇著散味,折騰好一通,幾個小太監熱的滿頭大汗,引得二門處的侍衛心中不忿,覺得熙嬪太能折騰了些。
“好多了。”顧夏輕舒一口氣,堵在胸口悶悶的難受勁,終於下去了。
瓜娃子扭著小屁股湊過來,顧夏含笑摸了摸它的腦袋,有些想奶豆兒和紫貂了,這兩隻自打她有孕,便養在前殿,不讓來後殿。
曹氏心中便有了計較,讓小太監端著花盆到乾清宮去,請禦醫瞧瞧,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謹慎些,總比出事要好多了。
這幾日想要入秋,一天熱一天涼的,昨兒熱的恨不得穿短袖,今兒又冷的顧夏翻出新作的素緞常服來,厚實的布料果然讓她的肚子沒有那麼明顯。
“下頭人可都有秋裝?”想了想,也才趕製沒多久的功夫,想必都還在忙她的呢。
果然就見曹嬤嬤搖頭:“還未,不過有早先的春裝湊活幾天,也就罷了。”
“去織造局催催,萬一有呢。”這時候的天,誰也估摸不了他的天氣,眼瞧著今天的風嗚嗚嗚個沒完沒了。
兩人都知道織造局那裡怕是有些艱難,也不知道康熙能不能想起這些,隨口吩咐一聲,這樣她們就不必作難,可他若是不說,她這裡跟打入冷宮沒什麼區彆,織造局緊著彆人來,等到她們的時候,怕是秋都要過去,彆人快要收到冬裝呢。
正在想,納蘭侍衛後頭跟著許多宮女太監,宮女手中擺著托盤,太監抬著箱子,在她跟前站定請安。
納蘭性德便輕聲道:“萬歲爺一早交代織造局,先緊著景仁宮來,共有您的成衣十二套,配套首飾十二套,擺件五個,另有宮女太監的份例也都在這裡了。”
顧夏笑道:“麻煩納蘭侍衛了。”
客氣的頷首之後,曹氏便去交接了,將她的例拿到麵前打開,詢問怎麼安置的章程。
送來的衣裳都還挺喜歡的,顧夏讓擺到衣櫃裡頭去,首飾也挑不出什麼錯,也擺到妝奩裡頭,內務府什麼時候這麼貼心了,能摸清楚她的喜好。
當時就把宮女太監的秋裝全都發下去,趁早拿到浣衣局洗洗晾曬,要穿的時候就是現成的。
誰知道第二日,妖風就停了,天又火辣辣的熱,讓人無語。
在顧夏不經意間,已經不用擺冰盆也沒那麼熱了,冰碗更是不敢再吃,就怕涼著,樹上漸漸有了黃葉,被風一吹,就悠悠的飄落在地。
今兒初十,是個好日子。
一大早梁九功就帶著嬤嬤們,來伺候她洗漱,還在景仁宮門口擺上火盆,讓她跨過去,去去晦氣。
“萬歲爺上朝去了,早上就吃了幾片雲糕墊墊,等著您去呢。”梁九功立在顧夏後頭,一邊走,一邊說著。
他今天來捧得就是顧夏身上的衣服,她瞧了,覺得有些不對,好似規製比嬪位要高些,竟有些跟鈕妃姐姐相仿。
心中一動,卻有些不敢置信,不記得從哪個公眾號看的,說康熙摳門的緊,估摸著是前期朝廷比較窮困的緣故,他對待後妃恨不得一直壓在庶妃上,不給進位。
她瞧著確實如此,這許多人都進宮十年了,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你彆管立沒立住,好歹是生下了。
可後宮中隻有一個皇後,一個鈕妃,一個嬪,十年了,這得多摳啊。
到乾清宮後殿坐了一會兒,才見康熙大步跨了過來,說起來已經許久沒有正經看過他,竟有些陌生。
他這個年紀,介於成熟與不成熟之間,原本還有一絲燥意,現在儘數剩下沉靜了。
身上穿著龍袍,很是威嚴莊重。
見到她的時候,臉上才帶出幾分柔和來,牽著她的手不讓她行禮,擺擺手讓梁九功擺膳。
“皇上。”顧夏笑盈盈的望著他,柔聲喚。
“熙嬪。”康熙刮了刮她的鼻子,不由得感慨,“口諭一下,沒幾天的功夫朕就有些後悔,想要讓你在身邊常伴,這樣到底不方便,好在都過去了,。”
以後再也不用這樣的餿主意了。
顧夏抿唇輕笑,不在意道:“往後的日子還長,計較三兩個月做什麼,這樣很好,您看我的胎就沒受一點乾擾。”
說到這個,康熙便冷笑出聲,恨道:“那是你五感敏銳,這才一點異常都受不住呢,若不是如此,怕這一次也……”
聽他這麼說,顧夏就想到花上頭去,擰著細細的眉尖問:“到底怎麼回事?”
“那花兒……上頭撒了秘藥,不管是觸摸,還是聞嗅,半年左右,足以毀掉一個女子的身子,何其歹毒。”
這些手段簡直防不勝防,很多時候發現都已經晚了。
康熙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輕聲道:“幸好你敏銳,將它挪到前殿去,要不然……”
這一胎怕是凶多吉少。
顧夏眼神中也泛出冷意來,恨恨的一拍桌子,厲聲問:“是誰?”
她一瞬間想到許多,萬萬沒想到從康熙口中說出一個她沒有想到的名字。
“雪音。”
“雪音起來是後頭的事,早早的就謀劃開了?”顧夏覺得有些不信,這也太未雨綢繆了。
誰知道康熙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她,她進宮年代不算久遠,可底子鋪的不錯,再一個也是她們前頭還依附著一個包衣世家,行事方便些。”
包衣便是包衣,當他聽到世家兩個字的時候,便嗅聞到他們的野心。
依附的便是高氏一族,他們不大顯,在康熙看來,高位沒有幾個,可底下散的開,六局哪哪都有她們的人,這事兒經不住查,可像這一次的鮮花,人不知鬼不覺的,等到壞了身子,那花換成正常的,線索就斷了。
中途發現的可能性也是極小的,什麼叫秘藥,那便是一般太醫都看不出來的東西。
而且藥效緩慢,一點一點的侵蝕著身體,平日裡就不覺起,自然也不會延醫問藥。
顧夏輕撫自己微凸的小腹,冷冷一笑:“她不想讓我生,我便也不要她生。”
“把那藥給她用上,再留她半年姓名,等我孩子生下再說。”
她懷孕期間,不想見血腥,到底是後世來的,對這些的適應能力不強,孕期又經不得嚇。
康熙摸了摸她慍怒的臉頰,柔聲道:“朕知道,都交給你處理便是。”
笑了笑,兩人安靜的用起膳來,好久沒在乾清宮吃,彆有一番風味在裡頭,感覺還不錯的。
“是時候公布你懷孕的消息了,朕依舊讓太醫侯在外頭,你看是否讓他進來?”康熙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擦拭著唇角,柔聲詢問。
顧夏點頭,她的胎已經坐穩了,隻要出現在人前,就都能看出來,瞞著也沒意思,反而會讓彆人明目張膽的害她。
兩人再一次聽到太醫說有孕,還是有些高興的,打賞太醫過後,梁九功便送她回景仁宮去了。
遠遠的,便看到十來個人擁著一個女子立在白玉墀上,靜靜的看著她。
“姐姐。”顧夏一時欣喜,提著裙擺便要飛奔而來,曹嬤嬤在後頭看她輕快的腳步,嚇的魂飛魄散。
“嬪主,你千萬小心些才是。”
“知道啦。”顧夏隨口應了,飛奔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
她香噴噴的鈕妃姐姐,終於能抱一抱了。
鈕妃聽到叫聲,一抬眸,便看到她在前頭跑,一個臉生的嬤嬤和梁九功跟在後頭跑,不由得笑了。
見她氣喘籲籲的停下,上下打量一番,視線就落在微凸的下腹上。
想要開口問,想著她到底沒有公開,也就作罷,手上就多了幾分小心,用力的攙扶著她,一起往後殿走去。
坐到內室中,香襦奉上茶水,兩人才眼巴巴的互相打量著。
鈕妃瘦了,她總是養不住肉,好不容易胖一點,沒多久逢上事,就又瘦了,看的人心酸不已。
鈕妃看著顧夏,卻是放心不少,知道她沒有受苦,小臉圓圓的,紅撲撲的,氣色很好。
她話還沒有問出口,顧夏已經笑眯眯的答了:“禁足後發現月事沒來,可我這個年歲沒來也是正常的,就沒在意,後來小腹微凸,請了太醫來才知道。”
“好事,好事,就是委屈你了。”鈕妃神情柔和的摸了摸她的肚子,繃繃的肚皮下頭孕育著新生命。
兩人閒話一會兒,曹嬤嬤就立在晶簾外頭稟報:“梁總管有口諭要宣,娘娘和嬪主……”
她話還沒說完,兩人已經起身,也就住口不再說。
梁九功先是給兩人請安,又立在那,看著熙嬪對著乾清宮的方向俯身行禮,待熙嬪站穩後,才開口說著。
中心主旨就是她各種好,如今綿延子嗣辛苦,便享妃位,一應禮儀形製都按著妃位來,也被賜了免跪禮。
顧夏聽了高興,這跪禮不多,可總有逢上的時候,這樣挺好,免她一輩子跪禮更好。
至於賞的一大堆物件,顧夏看了看,就不大感興趣了。
再怎麼珍貴,看多了也就那樣。
鈕妃點著她的鼻頭笑,“當初跟小財迷一樣,看到金銀眼都發光,現在知道收斂了。”
嘿嘿笑了兩聲,顧夏遺憾道:“姐姐,您是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日日夜夜的想,賞月的時候想著您是不是也在賞月,就連蝴蝶飛過,我都想著咱倆能不能看到同一隻。”
鈕妃執起她的手,坐在一處,笑道:“我又何嘗不是,裡頭的情形我越探聽不到,就越著急,後來知道你沒事,更是難受的厲害,既然無事,為何不放你出來。”
“好在宮中沒什麼人議論,也都說不出所以然,隻覺得你是被雪庶妃踩下去了,我剛開始也這麼覺得,後來琢磨出不對來。”鈕妃歎了一口氣,“你性子直,是不是說錯話得罪皇上了?”
皇上看著溫和,實則也有些疑心病重,還有些小心眼記仇。
顧夏覺得,再這麼說下去,她要開始進行撒謊圓謊了。
就趕緊說道:“不說這個了,姐姐以後可好生養著,這般瘦弱,也太傷身體了些。”
隻可恨她不會醫術,那綠霧也不大給力,隻能讓她自己受益,不能惠及她人。
鈕妃點頭,兩人相視一笑,鈕妃就要告辭離去:“屋裡頭都收拾收拾,翻翻曬曬,到底拘束這麼久,見見太陽好些。”
顧夏應了,果然老老實實的晾曬去了。
她剛解禁的功夫,後宮裡的人都得到消息,董氏打頭,帶著王佳氏並一眾庶妃,施施然的來到景仁宮。
看到顧夏之後,說的懇切,什麼她去求了皇上幾回,可惜福薄,無緣得見,讓嬪主受苦了。
顧夏直直的看著她,半晌才柔聲道:“不礙你的事兒,是我自個兒……”說著用帕子擦拭著眼角,露出一抹淺笑:“好在都過去了。”
董氏視線在她腰腹間過了一遍,眼神閃爍一下,打起精神笑道:“還未恭喜嬪主雙喜臨門。”
有孕、享妃位。
這後宮有多少人孩子都生了,還未曾有絲毫得益,她不過懷上,恩賞就來了,這到時候生下來生不下來,一個妃位都是定了的。
不過這段時日,雪庶妃恩寵頗深,一個寵妃對上一個懷孕的妃子,她們隻要看好戲便成。
不過閒話幾句,顧夏看著董氏不舒服,便做出疲憊的樣子,遺憾道:“實在精力不濟,招待不周還請諒解。”
話一出口,董氏便知機的告退。
景仁宮又清淨下來,她這會兒想,直接把她禁足到生也是可以的,清淨慣了,這般熙熙攘攘反而不自在。
“召見雪音來,本宮會會她。”
顧夏想了想,雖然她並沒有侍寢,甚至幫她擋災,可是給她下藥也是不爭的事實。
她現在殿裡頭擺的花是從乾清宮出來的,聞著果然沒有胸悶氣短的異樣感覺。
雪音離得遠,等到的時候,顧夏已經吃過茶,用過點心,坐的有些無聊了。
見她來了,顧夏露出一抹笑來。
雪音怯生生的立在門口,手指不由自主的扭著手帕,小媳婦兒似的福身請安。
顧夏慢悠悠的翻著手中的書籍,等看了好幾頁,眼瞧著雪音小臉煞白,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這才柔聲叫起。
她就是明打明的磋磨她,這點小手段,比起毀她身子來,實在不值一提。
她想不想生,那是她的事,她痛苦掙紮也罷,欣然接受也罷,都容不得彆人直接斷了她的路。
在古代這些日子,心情到底硬上不少,看著仇人難受,心中升起一抹快意來。
雪音束手立著,眼裡噙著淚,要掉不掉的,她是故意示弱的,看到這殿中的鮮花,她就知道,這鈕妃看著懷胎穩,實則長久不了。
她隻要忍過這一段,讓皇上真正的寵幸她,再生下一個聰明伶俐的皇子,這未來便不愁了。
顧夏惡趣味的將她留在幾盆鮮花的中間,她自己往院子裡頭去,畢竟在雪音的心裡,這些花可都是帶餡的,說不定這會兒恨不得奪路而逃呢。
這花擺在這,這滿宮的奴才都跟著聞,最後要把她景仁宮改造成都不能生孩子的嗎?
其心可誅,本來不忍那些懲罰,想到這些後果,她心裡也平靜些。
過了半天,她又覺得沒意思,這花裡什麼都沒有,隻能嚇嚇她,反而她的地盤有了旁人,讓她有些不自在。
“讓她跪到外頭去,一刻鐘後讓她走。”
她懶得理她了,好生的養胎才是。
沈嬤嬤應了,利索的去請,雪音不敢多說什麼,在旁的庶妃跟前,她還敢擺寵妃的譜,在真正的高位嬪妃麵前,她要多乖就多乖。
惹了高位妃嬪懲罰她,是沒有人給她做主的,還不如自己乖巧些,還能少受罪。
她寧願在太陽底下跪著,也不願意在殿中立著,一不小心傷了身子,那可比什麼都可憐。
看她老老實實的跪著,顧夏有些不解的問:“若真是這麼老實的性子,又怎麼會想法子爬床?”
曹嬤嬤嗤笑一聲,“您這樣的貴重人,哪裡能明白小人的想法,她們不過是忍著,暫時蟄伏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去浪。今天依舊抽紅包啦~
————來自節假日要臨幸對象的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