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日的雪,一場接著一場,顧夏瞧著,這都不叫下雪,叫吹雪了。
紛亂的雪花四散飄揚,伴隨著狂風呼嘯,一打開門簾就能呼人一臉,看了兩三次之後,顧夏終於佛了,抓把爪子嗑著,任爾東南西北風,她就不出門了。
室內燃著旺旺的地龍,顧夏懷裡抱著奶豆兒,腳邊上躺著瓜娃子,紫貂在一旁打滾,這麼美好的日子,她為什麼非得往外頭去?
去不了的世界,都不是好世界。
顧夏滄桑點煙,看著憨頭憨腦打滾的紫貂,依稀記得她是給起過名字的,可沒叫幾回,她就給忘了,叫什麼來著?
算了重新起。
“就叫雪團,多麼應景。”
草率的決定紫貂的名字之後,顧夏就撓了撓她的下巴,認真的看著她,叫了兩聲雪團,紫貂懵懵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剛才還叫紫貂,這會兒叫雪團了?
叫了兩天之後,紫貂就認了自己的名字叫雪團了,一點障礙都沒有。
在屋裡窩了幾天,三小隻也有明顯的變化,一個比一個肥。
康熙捏著奶豆兒的脖子上的軟肉,嫌棄的看著她肉滾滾的小肚子:“這宰了吃,差不多都一盤了?”
奶豆兒頓時嚇哭了,委屈巴巴的喵喵叫,僵硬著自己的貓尾巴,一動也不敢動。
顧夏無語,將它從康熙大魔王的手中解救出來,往地上一放,三小隻刺溜全沒影了,這隻兩腳獸並不喜歡它們,傻了才往跟前湊呢。
“這麼大的雪,何苦跑一趟,若是摔著可如何是好?”顧夏替他將身上的披風解掉,帽子也給摘了,上頭還有雪呢。
這才遞熱帕子給他擦洗,一邊念叨:“知道您有這個心就成,何苦真的跑一趟?”
康熙就含笑看著,並不答話。
待眾人退下,康熙才攬著她的腰,調笑道:“這般絮絮叨叨的,沒得讓朕覺得,額娘還在世哩。”
顧夏一噎,斜睨他一眼,掙脫他的懷抱就往內室去,想了想不甘心,又回眸道:“也沒見您叫個額娘什麼的,白擔名聲了。”
“朕若是叫了,你敢應嗎?”康熙摸了摸鼻子,跟在她後頭也往內室去。
他不會叫,她也不會應,這是個虛無的假設。
過幾日就是皇太後的誕辰,雖然不是整壽,可也得操辦起來,他們這些做小輩的,都得去慶賀一番。
“禮物可備好了?”康熙問。
她如今位份不同,禮物不能含酸,這代表著她又要心疼她的小金庫了。
顧夏果然一臉生無可戀,肉疼道:“旁人送來一百件,也抵不上我送出去一件。”
給皇太後的壽辰禮,必然是極珍貴的才成,還得有心意,自己親手製些什麼,顧夏忙著給兩個小家夥做衣裳,這刺繡就交給了沈嬤嬤。
鳳翔九天的大擺件,打從夏日就開始繡,到現在也才繡好,拿到製造局裝裱去了,已經差不多了。
康熙摸了摸她的臉,笑道:“朕沒少賞你好東西,怎麼還這麼的……摳門?”
這話怎麼說的,顧夏不愛聽,掐著腰反駁:“這是我種花最美好的傳統——勤儉持家。”
兩人逗了幾句嘴,都忍不住笑了。
往常擺宴席都是夜宴,可冬日風涼,又下著大雪,就改成晌午了,因此等顧夏艱難的睜開雙眼,曹嬤嬤已經磨刀霍霍,就等著給她梳妝了。
這可耽擱不得,到時候最後一個去,就難看了不是。
說起來是壽辰,其實皇太後也不過三十來歲,瞧著還年輕的很,顧夏沒有穿的花花綠綠的討老年人喜歡那種,而是穿上素淡的鴉青色常服,再佩戴玉簪絨花的,便儘夠了。
等她到的時候,人已經去的差不多了,因為她是從乾清宮穿過去的,因此沒有跟鈕妃一起走,按原定路線,她還得繞禦花園,那太遠了,她不樂意,康熙也不敢給她繞。
一群鶯鶯燕燕的來行禮,顧夏親和的叫起,這才看向鈕妃,柔聲道:“姐姐也來了。”
鈕妃點頭,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牽著她的手,一道往內殿走去,正在這時,董氏氣喘籲籲的趕來,見眾人都回眸望她,露出尷尬的笑意,鈕妃麵色淡淡的,並沒有發難,帶著眾人一道往內室去。
顧夏往坐在正中的皇太後身上看去,作為昭聖太皇太後的侄孫女,跟她還是很相像的,圓盤臉,細長的眼睛,微微勾起的唇角,弧度都有些相像。
穿著藍色的常服褂子,在炕上盤著腳,跟外頭的小老太太一個樣。
鈕妃領著大家上前見禮,一個個的嘴裡說著好聽話,向高高在上的皇太後祝壽。
等眾人剛落座的功夫,太皇太後就來了,她一來,眾人又趕緊起身行禮,這才安生的坐下來。
不過太皇太後沒有久待,隻不過跟皇太後說幾句話,這就走了,可這也是給足麵子,讓眾人不至於忽視皇太後,全靠她時不時的提起。
眾人又呼啦啦的起來,恭送太皇太後離去。
顧夏:……
好在接下來就安定了,跟皇太後拉拉家常,再聽聽小庶妃們的甜言蜜語,這時間過去的還挺快。
到現在,她才明白,這時候跟她看的電視劇不一樣,滿打滿算新朝建立不到四十年,也就比皇太後年長五歲,這許多的宮規、禮儀製度,一是仿著前朝,再一個便還在摸索。
這穿衣打扮上也是,還比較簡樸,看起來實在沒有後世那麼精致。
因此她給鈕妃親手製的衣裳,她一穿出來,顧夏瞧著,便能豔壓群芳,在她眼裡,著實好看的緊。
給了鈕妃一個得意的小眼神,見她略有些疑惑的回望,顧夏便忍不住衝她眨眨眼,笑了。
皇太後含笑望著底下的妃嬪,並不像太皇太後一樣,會叮囑她們早日開枝散葉,而是麵帶慈祥的看著她們笑鬨,說著趣事。
郭絡羅氏特彆活靈活現的學著王佳氏說話的靈動模樣,引得王佳氏羞怯的用帕子捂著臉,跺腳哼她:“姐姐,我的好姐姐,給妹妹留點臉麵,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話了~”
她們倆一鬨,氣氛頓時熱烈起來,顧夏也跟著笑:“瞧著王佳庶妃的笑臉,便什麼憂愁都沒有了,頂可愛的一個人,可彆老氣橫秋的了。”
王佳氏剁了跺腳,帕子從臉上摘不下來了,哀怨道:“都來打趣嬪妾,嬪妾連怎麼笑,也要不會了。”
眾人頓時哈哈大笑,鈕妃也笑吟吟的打趣:“你這機靈鬼,真真的討喜。”說著將手腕上的鐲子捋下來,交給身後的碧璽,讓她拿去給王佳氏。
“即討了這個巧,便賞你了。”既然能逗熙嬪笑一場,她便願意抬舉三分。
王佳氏性子直爽,平日裡沒個顧忌的,早就得罪一幫子人,這會兒見鈕妃給她做臉,心中都重新思量對她的態度。
佟氏笑吟吟的起身,對著皇太後福了福身,她是常進宮的,麵對這樣的場麵一點都不怵,大大方方的說著祝壽詞,又獻上自己手抄經書一份,這才柔聲道:“表哥一向孝順您,時時刻刻的惦記著您,我們這些做小輩的,隻有一份孝心,還請您笑納。”
顧夏擰了擰眉尖,看向鈕妃,這樣的話,應當是在宴席開始前,由鈕妃來說,頭一個獻上賀禮,拉開獻禮的節奏,接著就是用膳了,這佟氏橫插一腳,算什麼事。
鈕妃仍是笑盈盈,不見絲毫不悅,順著佟氏的話頭起身,淺笑道:“佟氏年歲小,這心裡明白的很,就是這個理,隻要您健健康康的長命百歲,就是臣妾們的福氣。”
顧夏搭著海寧的手起身,跟著立到中央福身,脆生生的說道:“恭祝皇太後福壽綿長……”
接著和鈕妃對視一眼,又一同吟了祝壽詞,這才笑吟吟的退下。
門外傳來幾聲熟悉的朗笑,眾人一聽,臉上都露出笑意來,皇上來了!
一個個都暗暗的看向身後的宮女,讓她們幫忙看看,自己的妝容是否整齊,順便露出早已練習好的姿勢。
佟氏立在正中央,驚喜的回眸,視線纏纏綿綿的望著康熙,帶著一絲幽怨,一絲期盼,還未開口,瞬間被人群淹沒,大家都起身給康熙行禮,自然顯不出她了。
滿屋子的美人瞬間綻放出光彩來,跟剛才和皇太後寒暄時的客氣矜持不同,大家恨不得直接孔雀開屏,將自己最完美的一麵展示出來,頂好的入到康熙眼裡去。
顧夏和鈕妃對視一眼,默默的往後退了一位,離人群中心遠些,免得不小心衝撞了。
她們兩個,一個體弱,一個有孕,都是經不起折騰的。
顧夏眼前閃過自己徒手捏破蓋碗的畫麵,麵不改色的想,她最是嬌弱不過,理應退避三舍。
康熙遠遠的看著,抿了抿唇,大踏步往前走,誰也不敢攔他,眾人退到自己座位前立著,見皇上跟皇太後寒暄過,回身讓眾人坐,這才都坐下了。
佟氏怔了怔,見康熙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不由得失落的坐下。
眾人心中想著事,這氣氛就有些緊繃,康熙先是看向皇太後,笑道:“皇額娘福壽安康,若是寂寞無聊了,這滿宮的美人儘你調遣,隨意的叫來陪你玩耍便是。”
皇太後覷著他,笑眯眯的應了,柔聲道:“嗨,有花朝陪著便儘夠了,這孩子實誠,有事沒事的總來瞧瞧,縱然不說話,略坐一坐,也是極好的。”
康熙在腦海中了一圈,記不起誰叫花朝,看向下頭,就見董氏笑盈盈的立了出來,羞澀道:“嬪妾喜歡陪著太後,幸而太後不嫌棄而已。”
自打無寵後,她殷勤侍奉皇太後數年,才終於敲開她的心門,得已真正走到她心坎上,時時喚她來陪著,犧牲那麼多時間精力,圖的就是這一刻在皇上跟前露臉。
說罷端莊的行禮,又退回原位,並沒有死揪著皇上不放。
看到皇太後滿意的眼神,董氏就知道,自己這一步又走對了。
康熙也頗為讚賞,溫聲道:“既然如此,你就搬到壽康宮,時時陪著皇額娘,也算是儘儘心意。”
董氏一噎,她若是搬到壽康宮,那便是斷了侍寢的可能了,她為的就是這個,直接斷她的希望,比殺了她還狠。
“她一個小孩子家,偶爾來陪陪便是,整日和我們這些老婆子聚一起像什麼話。”皇太後慈愛的看向董氏,似是看出她的為難,出聲調和。
康熙不置可否,沒有應聲,隻起身帶著大家往前殿去,宴席都擺在那。
顧夏瞧著,還叫了絲竹管弦來助興,貌美的舞姬柔弱無骨,做出各種挑戰身體極限的動作來,她仔細的盯著瞟了兩眼,暗暗讚歎,這年代連跳舞都不容易,那緊實的肌肉,瞧著就很有力量。
鈕妃看她走神,湊近些問:“喜歡的話,到時候我帶你去看。”
顧夏搖了搖頭,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吃,低聲道:“你看那些舞者,肌肉這麼結實,瞧著還有些男相,由此可知多辛苦。”
鈕妃:……
所以你又在想什麼?!
在她們上頭的康熙聽到兩人的對話,有些無語的瞪了顧夏一眼,看女人都能看出男相來,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