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的笑了笑,顧夏看向康熙,就見他眉頭輕輕皺起,若有所思的看著地上的黑坨坨,他是皇帝,眼光和前瞻性是非常不錯的,因此熙貴妃不過說了這麼多,他卻想的更遠。
其實工業製造中,有許多的東西,他知道是需要什麼樣的,可沒有實物出現,他們也隻能將需要的特質記下而已。
看到地上的黑團子,他就知道,機會來了,他在心中瞬間列出十來種可以用上這東西的地方。
“真是朕的福星。”康熙將她摟到懷裡,在額頭上印上一個輕吻。
顧夏不好意思的瞧了瞧周圍的奴才,見他們都低眉順目的望著腳尖,臉上的紅暈才弱上少許。
康熙來去匆匆,瞬間又指使奴才將大缸搬走,連帶著黑團子也拿走了,顧夏還想留個紀念呢,等以後橡膠發展壯大之後,就可以拿出黑團子,對彆人說,看,這是我發現的。
被康熙斷了念想,顧夏嘟了嘟嘴,轉身回屋。
跟後妃宮鬥,哪比得上青史留名啊。
說起來都有些後悔,這些東西的配方在後世跟不要錢一樣,隨便百度一下就能出來,可惜她從來沒有關注過,不是在處理郵件,就是在處理報表,或者是市場走向。
她這麼想,彆人卻不這麼想。
後宮某角落。
貌美的女子頭上帶著金釵,一雙細白的腕子上,有溫潤的羊脂玉手鐲,這會子隨意的搭在腿上,倒是顯出幾分慵懶嫵媚來。
底下跪著一個相貌平平的嬤嬤,低低的垂著頭。
“這就是你說的,必然讓她有去無回?”空靈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微微壓低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意。
嬤嬤頭又垂的低了些,輕聲辯解:“回主的話,這一次失了常例,一味藥已經下進膳食中,隻要她用了,奴才便有法子將另一例填進去,可她的膳食被換成了禦膳,奴才們無從下手。”
實則是不敢下手,這東西明裡暗裡都有人盯著,哪裡有她下手的功夫。
“嗬,軍令狀是你自己立下的,這會子又找什麼借口。”貌美的女子擺擺手,冷笑道:“行了,下去,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拿出讓我高興的發展才是。”
嬤嬤垂眸,默默的下去了。
越老越不中用了,貌美女子越想越氣,將桌上的茶盞摔了個乾淨。
嬤嬤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頓了頓,又如常走了出去。
她是她姑姑的奴才,不是她的奴才,若不是感念主的恩德,她何必來受這個閒氣,禦膳的手腳也想動一動,生怕彆人查不出來還是怎麼的。
景仁宮。
顧夏現在的生活就是,孩子醒了陪孩子,孩子睡了就忙活自己的了。
自從把橡膠給康熙之後,不說給她賞賜,連他的人影都見不到。
不過也沒有召見後宮其他的妃嬪,還算是比較欣慰的一件事。
等到初一給太皇太後請安的時候,坐在上頭的太皇太後就說了這件事。
“哀家想著,皇帝事忙,可這蔓延子嗣的事兒也不能放下,你們多努努力,也好為皇上開枝散葉才是。”
顧夏聽了覺得有些好玩,皇上忙,沒有時間寵幸妃嬪,那麼她們要怎麼努力,才能開枝散葉呢?
說起來後宮無男人,可真的想找個帶把的,那也是很容易的,前朝那麼多的侍衛大臣,人有多大膽,地就有多大產。
快的也就半個時辰的功夫,也就一轉眼,想要掩人耳目,也是簡單的很。
再不濟,先讓人快弄出來,去了也就穿脫的功夫,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越想越歪,顧夏覺得自己不能再接著想下去,要不然指不定歪到什麼程度。
千萬不要懷疑成年女性的受孕能力,那可真是分分鐘的功夫。
正胡亂想著,就聽到皇後乖巧的應答聲,“是,兒臣謹遵太皇太後懿旨。”
底下的妃嬪也趕緊起身,表示自己會遵從太皇太後的旨意。
顧夏不過笑了笑,就被佟氏看過了,她柳眉微挑,淡淡道:“熙貴妃似是有話要說?”
除了各位妃嬪,連太皇太後都望過來,看她有什麼話說。
淡淡的斜睨她一眼,顧夏正色看向高台上的太皇太後,柔聲道:“瞧著您倆,一個皇瑪嬤時時惦念著孫兒,一個是孫兒時刻惦念著皇瑪嬤,實在是天下孝道的楷模,臣妾感懷萬分。”
佟氏:……
連這都能聯係上?這馬屁都拍成彩虹色的。
正想著,就見熙貴妃神色淡淡的看過來,柔聲道:“你說是不是啊,佟庶妃?”
佟庶妃三個字咬的有些重,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是。”低眉順目的回了是,佟氏心裡卻恨的跟什麼似的。
心中委屈的不成,這跟想好的不一樣啊。
阿瑪明明說,因著有姑姑的恩澤,她到宮中來,定是一點委屈都不會受的,可她時時刻刻都在受著委屈。
打小熟識的太皇太後也不向著她,皇後又是跟熙貴妃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當初還被人揭發,說是有磨鏡之癖呢。
怎麼太皇太後又毫無芥蒂的接受二人了呢?
佟氏的神色有一瞬間迷茫,好像摸到了成年人的世界邊緣。
她應下錯,顧夏便不再多說。
她現在的身份不同,未來的身份更加不同,身上便有了掣肘,若是有一個不好,以後便是有汙點留下。
現在的人接觸範圍很小,你做一點什麼事,就會被翻來覆去的念叨,最後弄得人儘皆知不說,傳來傳去變了味,最後受害的還是自己。
太皇太後注意著下頭妃嬪的動靜,見此笑了笑,自打先皇後仙逝,後宮中就安生許多,鈕祜祿氏和瓜爾佳氏都是相對安分的,沒有主動去要彆人命的心,下頭的人蹦躂,也蹦躂不了多高,瞧著還算乾淨。
這麼一想,她又沒了趣味,做出疲憊的樣子,等著她的好兒媳主動提出告退。
果然,皇後隻看了看,就笑盈盈的起身,柔聲道:“皇瑪嬤您好生歇息著,兒臣帶著妹妹們,先告退了。”
等眾人離去之後,顧夏和皇後一前一後的走著,她笑著說:“姐姐,還記得剛開始的時候,太皇太後跟您爭權嗎?現在可有使絆子?”
皇後瞧了瞧周圍,見沒有人才小聲道:“皇上把的死,邊都不給摸,她也沒法子,隻得說自己淡泊名利,不屑這些,可這話一出口,皇上就更加名正言順的不給摸了。”
顧夏若有所思,康熙在他風平浪靜的表麵下,實在是太過深不可測。
他並不是殫精竭慮的人,說明他很多事情,隻靠直覺,和自己平時的積累,都能很好的解決了。
傳說雍正是累死在案牘上的,這事兒也為他很是撈了一批小迷妹,可顧夏總覺得,到底不如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來的霸氣。
算了,清朝整個朝代給人的感覺都不是開放、大氣的,自然也跟上位者有關。
康熙朝的時候,還算開放,可等到後頭,那真是老太太裹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皇後扭頭瞧她,見她雙眸亮晶晶的,淺金色的陽光在她頭發上跳舞,閃爍著好看的光芒。
“你這套珍珠鳳凰發簪倒是襯你。”
點翠、米珠、東珠組成的鳳凰發簪,鳳首微抬,裡頭含著細碎的米珠流蘇,張開的雙翅部位是點翠,特彆的精致。
顧夏笑了笑,柔聲道:“內務府獻上的,瞧著確實喜歡,就帶上了。”
貴妃是可以隨意用鳳凰的,隻要不超過七個便成,皇後的規製是九鳳,在規製中間,她是可以自由舞蹈的。
皇後又多看了兩眼,平日都是見她用素雅的玉簪要多些,鮮少見她用這種繁複的珠寶,還以為她不喜歡呢。
“你若是喜歡,我那有幾件,等會拿來給你。”皇後想到自己壓箱底舍不得戴的那幾幅頭麵,想著倒更適合姝色的熙貴妃。
顧夏不客氣的應了,她跟姐姐之間,若是什麼都分的清清楚楚,那也太難了。
若是想要掰扯,她跟皇上之間都能掰扯清楚,可跟姐姐之間,那是再也分不清楚的。
兩人說笑著,從禦花園穿過。
顧夏看到那紛飛的桃花,就有些走不動路,拉著皇後的袖子哀求:“玩一會兒嘛,我最愛這時候的風光。”
桃花開的正豔固然好看,她卻更喜歡荼蘼時期一些,風不過略吹一吹,那些繽紛的花瓣便紛紛揚揚的落下,在地上鋪一層花毯,她特彆喜歡。
皇後很難拒絕她的請求,不過猶豫一秒,那些堆積的宮務便被她拋在腦後,隻全心全意的陪著顧夏賞花。
“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顧夏念了念,覺得有些怪,求救的看向皇後,想要讓她指出自己的錯誤。
皇後被她帶偏了思緒,蹙著細細的眉尖想了半晌,“有什麼不對嗎?”
顧夏要是能想起來,就不會念錯了,見皇後也沒覺得不對,高興的又念了一遍,接著就聽到身後響起一聲輕笑。
顧夏疑惑的望過去,就見一個花骨朵似的小宮女,手中拿著花鋤,正看著兩人笑呢。
宮女年歲不大,約莫也就十二三歲,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靈動,一點也不怕生。
“去年今日此門中,可不是此山中,貴人記差了。”
她的聲音也是極清脆的,像是黃鶯出穀般動聽。
顧夏含笑衝她招手,示意她來到身邊,柔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啊?可是在此處當差?”
“回貴人的話,奴才賤名小仙兒,負責此處的花木呢。”
小仙兒眉眼靈動,笑嘻嘻的回。
顧夏瞧著她,就覺得高興,這小宮女長相討喜,肉嘟嘟的鵝蛋臉,烏發雪肌,一笑還有兩個酒窩,能甜到人的心裡去。
“小仙兒,這麼好聽的名字,可見是花仙轉世了。”顧夏誇了誇,就聽皇後指著不遠處的亭子道:“我們去那坐坐。”
顧夏點頭,扔給小宮女一個銀錁子,便挽著皇後的胳膊,往亭子中走去。
小宮女豔羨的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望著手中的銀錁子,眸光閃了閃,人和人之間真的是不能比的,貴人一出手,便是一個銀錁子,像她這樣的灑掃宮女,月例也不過如此了。
而她也不過是跟貴搭上話而已,若是……她能做貴人的心腹,那賞賜豈不是源源不斷。
這麼想著,小仙兒的眼中,便顯出深切的渴望來。
走近小亭子的時候,奴才們已經收拾好了,海寧正侯在邊上,見她上白玉階,趕緊躬身伸出胳膊,方便顧夏搭著他的胳膊上來。
“你這個海寧倒是貼心的緊,事事都想到前頭去了。”
皇後連看了好幾眼,這才誇到。
她也想時時刻刻的跟在熙貴妃身邊,哪怕隻是遞個茶水,給她擦個臉,洗個澡的,也是滿足的緊。
跟在熙貴妃身邊的人,可真有福氣。
顧夏瞅著海寧,還以為這樣的誇獎他會臉紅呢,結果就見他眉頭都沒動,寵辱不驚的謝恩便過了。
明明平時挺害羞的一個人,果然都挺會裝的。
見顧夏望過來,海寧終於繃不住,耳根子都紅透了。
皇後神色一凜,審視的望著他,就見他轉瞬又平靜下來,往熙貴妃的地方一看,果然見她已經看向彆處了。
將此事在心中暗暗記下,皇後和顧夏攜手坐在涼亭中,看著不遠處的花田,心中都充滿了愜意。
“貴主子,小阿哥醒了,這會兒哭鬨不休,約莫是尋您呢。”
孫氏跟前的小宮女氣喘籲籲的趕來,在亭子外恭聲稟報。
顧夏:……
有了小崽崽之後,連賞景都不能自由了。
“那你快回去瞧瞧,可莫讓孩子哭張了。”
皇後比她還緊張呢,趕緊站起來,搭著碧璽的手便起身了。
顧夏隻好也跟著起來,柔聲道:“孩子略哭一哭,怕什麼,一聲都聽不得他哭,到時候又關的不成樣子。”
皇後對這話不讚同:“做父母的,能給的,便儘力給了,哪裡能緊著他哭。”
她是一聲都聽不得。
顧夏說是這麼說,其實她也聽不得孩子哭,不過嗷嗷哭了一聲,她的心都要碎了,當下便腳步匆匆的離去。
皇後在後頭看著,好笑道:“熙貴妃就是個嘴硬心軟的,說的這般無情,最後兩條腿都快輪的看不清了。”
她才剛走上夾道呢,已經看不見熙貴妃的人影,可見走的有多急。
顧夏還沒走過二門呢,就能聽到嗷嗷的哭泣聲,一個洪亮,一個尖細些,一聲比一聲嘹亮,扯著嗓門哭,頓時心疼的不得了。
這孩子哭,必然是有原因的。
說什麼要尋她,她才不信呢。
這麼小的孩子,剛開始確實記得母親的心跳特征,可到這個時候,更認奶一點,隻要能給她吃飽,那就是比親媽還親些。
“曹嬤嬤,請柏太醫來。”
顧夏匆匆的說了一聲,便剝了孩子的衣裳,令用嶄新的繈褓裹了,這才吩咐人備水,直接給兩個小家夥洗澡,順便檢查身上有沒有異常。
隻一脫衣裳,顧夏的眼睛就紅了。
看向孫氏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兩小隻的身上全是紅疹,密密麻麻的,瞧著有些可怖。
這個時候,她反而不敢給兩個孩子洗漱了,隻殷殷的期盼柏太醫快些來。
越是急,就越是看不到柏永年的人影,過了一會兒,才終於看到柏太醫拎著自己的醫箱,慢條斯理的往這裡走。
“快些。”顧夏走到窗前,衝著外頭喊。
柏永年見她神色慌張,這才皺著眉頭,大踏步進來了。
“怎麼了?”一邊問,柏永年一邊解著繈褓,看到孩子身上的紅疹,不由得皺了皺眉。
自古以來,出疹子都不是什麼好解決的病,他覺得有些棘手。
仔細的檢查後,又查看了衣物,心中已經有了大致想法,和同行太醫各自寫下方子,最後拿來一對比,見兩人的辨證相同之後,這才吩咐人去準備藥浴,剛出月的小兒,實在用不了藥,隻能外用。
“這是沾了臟東西了,莫看孩子小,就不給她們洗澡,平日裡多注意清潔,還是比較不容易感染的。”柏永年擦著手,蹙著眉道。
這話說的沒有底氣,孩子的衣物一瞧就知道是乾淨的,那麼這個不乾淨的東西,自然是後頭添進去的。
能把手伸到景仁宮來,這後頭又是一樁大官司。
“臟東西?”顧夏冷笑,這兩個孩子生下來,七天一大洗,三天一小洗,每天還要擦洗,屁屁更是便溺過就洗,生怕起尿布疹,這會兒跟她說注意乾淨?
“能瞧出是什麼嗎?”知道這事跟柏太醫無關,顧夏強壓著怒火,輕輕問。
“就是一些尋常的臟汙東西,小孩子皮膚嫩,受不住就要起疹子,再加上很是哭鬨一番,加重了貞子,要不然不會這麼快發作的。”
不過時日久了,就是內裡生病,而不是表皮了。
顧夏冷笑,孩子何止皮膚嫩,哪裡都嬌嫩,一個不下心,在這個時代就隻能落下夭折的後果。
“查,本宮倒要看看,能突破重重防護的人,到底是何方妖孽。”
說著跟海寧使了一個眼色,輕聲到道:“帶柏太醫去瞧瞧孩子其他的東西,看有沒有異常,著重檢查奶母。”
簡直沒有一個省心的,這奶母看著倒是乾淨的緊,身家是她和康熙查了又查的,有任何疑點都不用的,最後還是逃不過嗎?
孫氏跪在地上,她是領頭的,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她的責任在,是無可推卸的。
這一次若能保的性命,就是她的大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