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回到自己宮殿中,看著周圍略顯簡陋的擺設,跟景仁宮對比以後,更是氣炸了。
在閨中她也是千嬌萬嬌養大的,喝口水也要選頂好的,《本草綱目》總結,水有四十三種,分天水、地水,水以清輕甘潔為美。
根據時節,她用的水各不相同,可謂講究至極。
進了宮,本以為享受來的,可如今屈居貴人位,何等憋屈。
貴人位甚至沒有定例,人數不限,一點都顯不出她的好。
殿中的擺件桌椅,頂好的也不過黃梨木,想要更好的,那便是越製了。
“本想尋額娘進宮商議,卻被景仁宮那位給攔了,如此隻有自己想法子了,蓮心,通過暗線給額娘遞消息,也得讓家裡頭知道,我的日子不好過。”佟氏眯眼,淡淡的吩咐。
她連本宮兩個字都不能稱,彆以為她不知道,旁人都在笑她,進宮地位如此之低,仗著皇上是她表哥,開始的時候,她沒少高調。
懿貴人,宜貴人。
算什麼表哥,他甚至連費心給她想封號都不肯,一瞬都沒有眷顧她。
她如今還是處子之身,她甚至不敢跟阿媽額娘講這樣的事。
佟氏咬唇,望著景仁宮的方向,神色狠厲。
她目前治不了她,可總有人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她。
她這邊氣血翻湧,心思難平,顧夏倒是很坦然。
自打綠液變成綠色的果凍以後,就對旁人有效了,瞧她把海寧養的,比跟前的大宮女香襦肌膚還細嫩些。
海寧本來就長相俊美,這一下更是精致了不少,太監貼身伺候,也是常有的事,他往常都沒有引起康熙的注意,那不是因為她跟海寧的距離遠,而且往常的海寧經不起考驗,觸發不了康熙的危機感。
這麼想著,她若是從醫……會不會改變很多?
顧夏這麼想著,心中還是有些遺憾的,她一點都不會啊。
晚間康熙來的時候,顧夏就跟他商量,女子學院能不能再開一個醫科。
康熙對她的了解,不說百分百,也是七八成了,聞言笑道:“你怎麼突然想學醫了?”
這東西不好學,涉及了方方麵麵,她一個做皇貴妃的,誰敢讓她看病,沒得她坐著,對方跪著的,嚇都嚇壞了,還有什麼可治的。
“左右閒著也是閒著,多學點東西沒壞處,老先生現在身體不好,說不定我是個神醫的胚子,到時候妙手回春,成為一代醫聖……”顧夏越想越美,恨不得這會兒就找個師傅來,教她學醫才好。
旁的她做不好尚且有情可原,可手中捏著綠液這樣的好東西,若是再沒有成就,那可就說不出去了。
這事兒她知道,可康熙不知道啊,就聽她在這裡海吹自己,馬上就要飄天上去了。
“你想學便學。”反正朕拿她沒法子,康熙有些心酸的想。
剛開始還能壓住她,後來就不成了,隻要她軟著嗓子說話,用水潤潤的雙眸軟濡的盯著他,他的腦海中便隻剩下好好好行行行。
反正皇貴妃一向有分寸,從來沒有提過比較過分的要求,康熙毫無負擔的答應了,不就是學醫嘛,學學學。
嘴巴上答應的痛快,找誰給她教學,康熙又犯愁了。
“原禦醫怎麼樣?你跟他也熟,他的性子也好,想必能教你。”康熙盤算了半晌,扒拉出一個熟人來。
顧夏想了想原禦醫一步三顫的老態,有些猶豫的說:“我的性子你也知道,一不小心把他氣厥過去了怎麼辦?”
康熙想了想那絕美的畫麵,無語的換了個人:“總不能找柏太醫?他年紀太輕了,經驗也不足。”
可他長得好啊,顧夏笑眯眯的拍板:“他年輕,任我氣也沒事,就他了。”
康熙疑惑的多看了她幾眼,沒有多想,點點頭同意了:“成,那就他了,等會讓梁九功去說一聲,讓他好好的準備準備,想想該怎麼教學,省的教不好你。”
顧夏唇角勾了勾,秀色可餐的美男教學,才更有動力嘛。
當發現康熙對她有無限的優容之後,她就放飛一下自我了。
古人很忌諱男女相處,可要顧夏來說,若她跟柏永年共處一室,身邊沒有十來個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伺候她的人,伺候柏永年的人,還有醫童等,林林總總的,那麼多人,她就是想做些什麼,也不容易啊。
這事兒由康熙去辦,反饋特彆快,不過隔天的功夫,柏永年就帶著醫書上門了,還帶著幾顆基礎的草藥過來,都是已經炮製好的,上中下三等都有,顧夏要學的是辨彆成品如何,至於成株,顧夏隻要看著醫書上頭的,記住就成了。
她這樣的地位,永遠也淪落不到自己采藥的地步,都是旁人將精品供給她。
顧夏說要學醫術,是真的沉下心去學的,跟著柏永年,日日勤學不墜,她又是個過目不忘的,記起那些晦澀的醫書脈案來,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看的柏永年眼神異樣連連,旁人要從小學,可她不過幾個月,就把他學的知識給掏空了,雖然隻是理論,還沒有實踐上手,那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她對人的氣場還非常敏感,望聞問切,沒有一個能難住他的。
待到來年春花爛漫的時候,柏永年親自去了乾清宮請辭,朝著上首溫和中帶著威嚴的帝王說道:“微臣實無法勝任,皇貴妃娘娘天資聰穎,勝臣百倍有餘……”
康熙這些日子也頗有耳聞,主要是皇貴妃拿他當實驗品,盯的跟什麼似的,還說要幫他調理身體,見他不願意,誇下海口說自己已經快學成了。
叩了叩桌子,康熙輕聲道:“即如此,你便回到太醫院當值。”
柏永年先叩首應了,半晌才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師傅聽說皇貴妃娘娘是個好苗子,不忍就此埋沒,特讓微臣請求,讓他教上兩個月便罷……”
康熙:……
神一般的就兩個月而已,他這些日子過的什麼日子,有多麼的水深火熱,他一點都不像再去回想了。
每一次他想要跟皇貴妃聊聊,可她說著說著就拐到中藥上去了,說的頭頭是道的,那麼問題來了,他也就知道點粗淺的,聊的太深入,他就不懂了。
太影響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可是皇貴妃已經學個差不多了,再多學一點也沒壞處,至少不會再吃秘藥的虧了不是。
“允了。”
康熙強忍著淡淡的心痛,答應了。
柏永年露出一抹笑意,謝恩過後,便倒退著離去了。
康熙看著他的背影搖頭失笑,知道皇貴妃優秀,他也很高興,她既然有這個愛好,也就隨她去了。
顧夏在淑芳齋看著眾人背《笠翁對韻》呢,完全不知道柏永年和康熙兩人挖了個坑,把她給埋了,隨便還使儘的踩了踩,往上頭撒了點土。
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她確實對醫術感興趣的話,學了十天半個月的,那點小情緒過去了,她就比較慘了。
醫書格外的枯燥,比《說文》更甚,她一個門外漢,一時間塞的多了,更覺得難以忍受,後來咬牙堅持,加快進度,終於學成之後,她才算徹底的輕鬆下來,這不,都有功夫來巡視嬪妃了。
“月明山寺遠,風細水亭虛。”見懿貴人一時忘詞,顧夏便閃身而出,朗聲道。
懿貴人羞澀的笑了笑,柔聲道:“一時忘了,還是娘娘聰敏,有過目不忘之能。”
漫長的深宮生活,能讓她一點點的磨去身上的棱角,變得和其他宮妃一樣圓滑。
顧夏側眸看她,少女的臉頰上滿是倔強,不由得笑了:“哪裡有這樣的本事,不過是讀的多罷了,當初本宮還不如你哩,一東都夠我背許久了。”
這說的是前世,一東這一章,她背了兩天,和現在掃一遍就記住相比,可不是許久了。
宜貴人在顧夏跟前向來有麵子,聞言輕笑出聲,起身道:“皇貴妃娘娘謙虛,嬪妾可是不信的,還未恭賀您出師呢。往後姐妹們有個頭疼腦熱的,少不得要去尋你哩。”
“儘管去便是,萬不會推辭。”敢把小命送到她手裡,那就儘管來。
說笑幾句,顧夏就轉身離去,看到她們安生的呆在淑芳齋聽課,她就滿足了。
不得不說,這些時日後宮確實平靜不少,繁重的課業,已經讓這些貴女們苦不堪言,如何還有做旁的功夫。
等到回了景仁宮,就得到一個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
原禦醫要來教她,她明明剛出師,轉瞬又要做好學生了,這是因為她壓榨後宮女子去讀書的報應麼?
“把亭子再收拾收拾,那便接著聽課。”
整日跟柏永年湊到一塊,為了避嫌,顧夏將後殿中的亭子做成封閉的,隻裝上大塊的玻璃,采光倒是不錯,這樣誰都能看見,也就沒有閒話可說了。
當初她跟柏永年都年輕,布置上頭,也采用一些年輕人喜歡的東西,現在換成原禦醫這樣的大牛,自然要添上老年人喜愛的東西。
這一方麵,內務府比她要更了解老年人需求一點,顧夏不過說了一聲,下午就把實物送來了,拿過來給她掌眼,要是沒有實物,就先給她看了花樣,要過些時日才能填上,暫時用了旁的補,顧夏倒是滿意,沒有什麼可說的。
胤禛、胤熙兩個小家夥已經會滿院子跑了,從剛開始的跌跌撞撞,到現在的穩穩當當,兩小隻真是摔了不少下。
見顧夏繞著亭子轉了一圈,胤禛背著小手,後頭跟著同樣姿勢的胤熙,也繞著亭子轉了一圈,還停到她跟前,抬頭奶聲奶氣的問:“額娘撿兔兔嗎?”
胤熙一聽,口水嘩啦啦的,眨巴著大眼睛,問她:“吃兔兔?”
歪著頭特彆萌,肉嘟嘟的小臉蛋上還有兩個酒窩,超甜。
顧夏:……
不過繞著亭子走了一圈,是怎麼聯想到吃兔兔的,這中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捏了捏她的小圓臉,顧夏板起臉凶她:“兔兔那麼可愛,為甚惡魔要吃兔兔?”
胤熙乖巧的哦了一聲,拉了拉胤禛的袖子,奶兮兮的說:“額娘說,不吃兔兔。”
說完還遺憾的吞了吞口水,就見胤禛湊到她耳邊,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胤熙雙眸就亮晶晶的,任由胤禛拉著她走。
她這個額娘,不管在後頭怎麼爾康手,瓜熊孩子都不曾回頭看一眼。
“瞧什麼呢?”
顧夏回眸,就看康熙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立在她側麵。
“看孩子,他們長的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好像都已經長大了。”顧夏感慨,前年她還剛有孕呢,整天感受到胎動都高興的不成,今年兩個小東西就會手牽著手,一起去玩了。
“是你養的好。”
胤禛和胤熙長這麼大,除了被人暗算的時候,身上起過紅疹,一直都是沒病沒災的,順利的不像話。
“嘰嘰嘰~”救命啊救命啊。
紫貂正在自己的小窩裡睡,做著香噴噴的夢,突然間就被小主人掐住後頸皮,實在太可怕了。
它又不敢用力掙動,怕一個不小心傷著小主子。
再說句尷尬的,小主子的力氣超大,它一個小不點掙脫不了。
“什麼聲音?”還是顧夏無感靈敏些,紫貂不過叫了幾聲,她就聽到了。
康熙側耳凝聽了一瞬,沒發現有什麼異常,遂搖了搖頭。
顧夏又側耳傾聽,半晌往偏殿走去,邊走邊說道:“去瞧瞧,總覺得紫貂在叫。”
不過走近了些,就見胤禛掐著紫貂的後頸皮,笑的眯彎了眼,還跟身後跟著的小姐姐說道:“吃這個。”
顧夏:……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