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條魚·鬼王(1 / 2)

“大人說的什麼, 我老婆子當真聽不懂啊!”南婆短暫地慌神之後,並不畏懼鳳如青的刀,她哪怕是個黃泉鬼王, 也不過是個半神而已,她可是正神位!

鳳如青自然能夠看出南婆的心理, 便是看不出, 也是能夠感覺到的。

這些天界的所謂狗屁神仙,能夠乾出這種事情,鳳如青一丁點也不稀奇, 他們若不是早就從根子裡麵爛透了, 又如何能夠做出獻祭了整個人魚族, 合力封印冥海, 掩蓋天裂之事?

久居高位,他們的眼睛已經長到了腦袋頂上去了, 他們世代生活在天上,生來便是神族, 生來便覺得自己比下界之人高貴。這麼多年天界腐朽入骨, 便是這雞犬升天的神仆神奴, 也都以為下界之人是能夠隨意拿捏的。

鳳如青心中生氣, 麵上卻笑意盈盈, 吩咐敖樂生, “去將那兩個神仆捆了,給我扔到忘川當中去!”

鳳如青說, “我倒要看看, 這些自認高貴的神仙, 見了陰魂骨魚會不會尿褲子。”

“你!”南婆瞪著鳳如青,心中著急, 但竟然還壓住了情緒,隻是再不複之前的故作親切,聲音冷硬道,“你雖為黃泉鬼王,卻也沒有資格處置天界之人!”

鳳如青嗤笑一聲,“沒有資格?”

她將沉海微微抬起一些,下一刻便直接順著南婆的肩膀生戳進去。

南婆在上界養尊處優了這麼久,身為正神位,她連病痛都已經多年沒有感知,如何受得了這種疼痛和驚懼,頓時叫得如凡間殺豬時候的豬叫聲。

鳳如青聽著刺耳,微微縮了下肩膀,卻將戳在南婆肩膀的沉海又轉了半圈,霎時間血流如注!

南婆雙膝一軟,已經跪到地上去了,鳳如青居高臨下,捏住她豬叫的下巴,抬起她疼得扭曲的臉,湊近她一些,輕聲細語,“誰規定的沒有資格?嗯?我乃是天道親封的黃泉鬼王,我管你凡人還是神仙,你入了我這生死門,便是死在這裡,消弭於塵世,全憑我的意願。連天道都不會追究,你還敢在這裡算計於我,嗬。”

“說麼,你是誰的人,有什麼計劃?”鳳如青冷著一張臉問。

南婆確實已經被鳳如青的不管不顧給嚇到,但是她心中有底氣,眾神墜落之後,現如今金陽神一族在天界獨大,龐大的神族連天界帝君都要顧及一二,天界太子還不是要對金陽神客客氣氣,一個半神猖狂什麼!

南婆眯眼看著鳳如青頭頂上的雉雞冠,心中更是鄙夷,到如今索性也不裝了,連語氣也透出了不屑,“你說什麼我老婆子根本不知道,你如此對我,我雖打不過你,但天界總有我討公道的地方!”

南婆說,“如此凶惡,怨不得太子殿下隻想讓你做床侍!隻讓我準備床侍的成婚規製,戴雉雞冠,著暗色婚袍……”

她故作說漏嘴的樣子,想要挑撥離間。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女子,大婚當日出現這樣的狀況都難免要意氣用事,真的會相信挑撥,傷心難過,甚至仇恨新郎。

但這些在天界久了,骨頭都待得軟掉的神仙,是不會知道何為同生共死,何為一眼明晰。

她和弓尤是能夠在危急的時刻將命交給對方的人,生死與共了那麼多年,鳳如青甚至知道他身上有多少片鱗片,他們不止是戀人,更是戰友,是親人。

成婚之所以對鳳如青來說不重要,是因為無論成親與否,哪怕相隔天地,她都不會覺得他們之間會出現什麼隔閡。

在她麵前演這種戲,簡直就是侮辱她,鳳如青若是能夠被這給騙了,她這黃泉鬼王也就不必做了。

“嗤,”鳳如青笑了一聲,“你在我麵前玩這一套,當真是愚蠢至極,且不說弓尤根本不敢對我有半點外心,若他真有這花花腸子,知道坑騙和迂回曲折,倒也不至於在天界這般的舉步維艱。”

“不過你不說我也知道,那兩個神仆已經說了,金陽神是吧,待到了天界,我會跟他言明你是個忠仆的。”

鳳如青親手將南婆用拘魂索給捆得嚴嚴實實,正欲出去,便見羅刹滿麵慌張地過來稟報,“赤焱大人!赤焱大人!來了來了!”

鳳如青甩掉沉海上的血跡,收起沉海,問道,“何事?”

“婚車來了!”羅刹躬身,“婚車……”

“婚車來了你慌張什麼,將這個老太婆,還有那兩個神仆都捆到婚車上,我都帶去天界。”

“不,不是,”羅刹急忙道,“婚車不是天界的,而且……來了三輛!”

鳳如青正將這雉雞冠除了,拎在手中,聞言愣了下,而後問道,“什麼?”

“來了三輛婚車,分彆是妖族婚車、魔族婚車、還有……修真界懸雲山的婚車。”

鳳如青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什……你將這老婆子也用繩子栓了,扔下忘川去清醒一下,我去看看。”

南婆嗚嗚嗚地叫,鳳如青徑直朝著黃泉之外去,她心中疑惑得很,因此速度極快,轉瞬便出了黃泉。

然後她就愣住了,是真的愣住。

她一輩子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麼多的婚車,且個個都是大陣仗,極儘奢華之能事。整個黃泉之外,通往妖界、魔界與修真界的路上,滿目豔紅,禮車綿延十裡開外。

饒是鳳如青見多識廣,也不由得一陣窒息。

見她出來,妖族婚車上率先跳下了一個戴著大紅花的白團子,像一個巨大的棉花團朝著鳳如青彈射過來。

“姐姐姐姐!”鳳如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那白團子便帶著九條蓬鬆雪白的大尾巴,因為撲了個空,在地上滾了一圈,然後委屈巴巴地看著鳳如青。

“姐姐……”

鳳如青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我來娶姐姐做妖族王妃!”宿深一臉認真,站起來還正了正他胸前的大紅花,更襯著他玉雕般的小臉粉嫩可愛。

“姐姐不要嫁什麼天界太子了,嫁與我,我很快就會成人,我母親也特彆希望和姐姐成為一家人!”

鳳如青還未等說什麼,便見荊豐縱馬上前。

相比宿深,他滿臉怒意,在鳳如青麵前下馬,仗著身高將宿深擠到一邊,“小師姐,天界太子成婚當日竟然不守時!你不要嫁給他,不若嫁我,我懸雲山哪裡比不上那個到處都是惡心人洗腳婢的地方!”

鳳如青轉頭看一眼黃泉,暗自咬牙,這些小鬼哪都好,就是八卦得緊,嘴太鬆!拔舌地獄該添些新人了,否則她黃泉還有什麼秘密可言?!

“荊豐!你跟著湊什麼熱鬨!”鳳如青瞪他,荊豐作出心虛的樣子,但很快便道,“小師姐,你當真要受這委屈去天界麼,那弓尤做了天界太子,怕是早就變心了!”

“你又是聽哪個小鬼胡說八道,”鳳如青說,“待我去天界親自查明真相,你莫要添亂,懸雲山是不忙了嗎?!”

荊豐歎氣,退到一邊,鳳如青又見魔族婚車上下來了一位,她見到那淺棕色的長發,還有那人頭頂繁複尖利的鹿角,不由得伸手扶了下自己的脖子。

感覺血液上流太猛,腦子嗡嗡的。

“淩吉?”鳳如青到如今也知道了他便是魔族新任魔尊,這確實驚訝,但仔細想來也合情合理。

弓尤說赤日鹿睚眥必報,看上去仙靈秀麗,實則凶殘弑殺,當初那魔尊殺他族人,他如今成年,殺回去也不足為奇。

隻是他這是做什麼?

“你這是做什麼?”鳳如青扶額。

“娶你。”淩吉聲音空靈好聽,“我以整個魔族為聘,若你嫁我,日後整個魔族聽任鬼王大人差遣。”

此言一出,所有人,包括黃泉鬼境冒出來的那些看熱鬨的小鬼,都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好大的口氣,魔族向來是最為凶殘暴虐,沒有理智的族群,曆來魔尊上位沒有很持久的,就因為他們隨時會挑戰魔尊,勝者為新任魔尊。

且魔眾十分的不好約束,若非如此,修真界也不至於合力畫地為牢,以極寒之淵為界限,設下九真伏魔陣,強製不許他們跨界去人間了。

可這新任魔尊卻放如此豪言,眾人不可能不唏噓。

所有人都看著淩吉,但他隻是看著鳳如青,等著她的回答,而他身後隨行的本該躁動不服的魔眾,全都恭順無比地低著頭,明顯完全不敢忤逆反駁。

整個場麵寂靜無聲,鳳如青簡直哭笑不得,“你們都……哪來的回哪去!鬨什麼!”

幾人都不動,連荊豐都不聽話,隻說道,“小師姐,反正我不想你嫁去天界,大師兄就要出關了,他們欺負你,待大師兄出關,我們一同去天界為你討個說法!”

“我不用!”鳳如青糟心地看著三個人。

宿深慣會裝可憐,仗著自己小小一隻,又抱住了鳳如青大腿,“姐姐,我一直好想你,你都不來看看我,他們整天逼著我學好多東西,我偷跑都跑不出。”

“這一次總算所有人都同意我來娶你,姐姐,妖族長大都很好看的,你看看我,我成年以後一定很討人喜歡的。”

鳳如青被白團子蹭得腿上熱乎乎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狐耳,“彆鬨了,姐姐還有事情要處理。”

這時候先前負責處置兩個神仆的敖樂生又跑出來,對著鳳如青的身後道,“赤焱大人,那兩個神仆被從忘川拉出來的時候,身上掉落了一個布囊,我們打開一看,便有個魂魄從那裡麵鑽出來了,這魂魄很厲害的,我們都近不了身,鬨著要找輪回台!”

鳳如青聞言眉頭皺起,把宿深從她的腿上撕下來,對著三個人說,“趕緊都回去彆鬨了,我知你們好意,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

鳳如青正欲進黃泉去查看,天邊突兀地傳來一聲鷹鳴,鳳如青眯眼看去,便見一個人搖搖晃晃地乘著一頭赤金的巨鷹,迅疾無比地朝著自己的方向紮下來!

“快躲開!”鳳如青來不及去抱宿深,隻能一腳把他踢遠些,宿深像個球似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爬起來之後表情委屈地含著眼淚看鳳如青。

然後下一刻,那被空出的一塊地上,便狠狠地跌下了一人一鷹,那鷹看上去還好,那人直接順著鷹翅滾下來,正滾到了鳳如青的腳邊。

黃泉之外赤沙千裡,這人吃了一嘴的沙子,頭發也在極速的飛行中炸起來大半,趴在地上抬起頭的樣子,看上去像個骨瘦嶙峋的獅子。

他抬眼看了一眼,認出鳳如青之後即刻扒著她起身,“大人,快,去阻止,那兩個神仆,他們帶著福壽君的魂魄,企圖送他轉世輪回!”

鳳如青也從那一頭炸成獅子的頭發下麵辨認出了這個人竟然是英容。

不過鳳如青聽清了他說的,便即刻轉身進入黃泉,下一刻閃身便到了往生橋旁邊。

那個魂魄看上去很虛弱,但神仙的魂魄經過墜落保存的這麼完整屬實詭異,且哪怕虛弱,到底也是神仙魂魄,小鬼們阻攔,共魎和其他兩個鬼君,正和其纏鬥,竟一時有些不敵。

他目的很明確地往輪回台的方向去,模樣猙獰,比共魎這個惡鬼還要可怖,幾近瘋魔。

鳳如青怒意滔天,身形一閃出現在他身後,直接捏住了他的後頸,遏止了他所有的動作,聲音陰沉無比,“福壽神君?久違了。”

上一秒還在瘋狂朝著輪回台方向行進的福壽神君,聽到了鳳如青的聲音之後,僵硬地轉身看她,接著整個人如同被滾水澆過的禾苗一般的萎縮下來。

福壽神君或許連弓尤都不太害怕,但鳳如青卻是他的噩夢,是他隻看一眼便不戰而敗的噩夢。

他的靈魂劇烈地戰栗起來,鳳如青聲音冷得裹了冰渣,若說先前那婚禮她還隻是當個拙劣的笑話來對待,到如今卻是真的觸及了她的底線。

“妄圖趁亂將罪神魂魄送入輪回?”鳳如青周身煞氣,連羅刹都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好,”鳳如青視線如刀,刮過地上被捆縛跪趴,已然被陰魂魚撕扯得鮮血淋漓的南婆和兩個神仆,咬牙道,“好啊,既然找死都找到黃泉來了,我若是不成全他們,豈非不識抬舉?”

鳳如青將福壽神君塞回了那布囊當中,捏在手中,轉頭對英容說,“你那鷹可還能飛?”

“自然能!”英容已經迅速整理好了儀容,對鳳如青說,“大人,我便是來接大人上界的,隻是我實在笨,沒有獨自下界過,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

“大人這便隨我來,天界已經亂了,太子殿下今晨發現金陽神的陰謀,在我來之前已經親手斬殺幻化成您的模樣的金陽神族的神女!正帶兵圍著金陽神的宮殿,逼他們交出太子的母妃紅嫣夫人。”

鳳如青聞言皺眉,“路上細說。”

她令羅刹和共魎將那南婆和神仆一同捆著,跟著英容到了黃泉之外,見那三支迎親隊伍還沒有走,上了金鷹之後揮手道,“莫要聚集在此處,快些回去。”

這三個人眼見著鳳如青跟著剛才自天上而來的炸毛獅子上了金鷹,下一瞬衝天而起,金鷹在半空盤旋了一圈,又以利爪抓起地上南婆和兩個神仆,接著長鳴一聲衝天而去――

自下界上天界,罡風獵獵包裹周身,鳳如青見英容從懷裡不知道摸出了個什麼東西,鼓搗了一會,透明的羽翅做的罩子,被兜頭罩在了兩個人的身上,隔絕了一切罡風。

“來得太急了,這玩意都沒打開……”英容說完之後,轉身對著鳳如青道,“大人且安心,這金鷹是我自小養的,安穩得很,且速度極快,用不了多久,我們便能夠到仙界了!”

鳳如青點頭,英容又說,“我同大人說說天界的形勢,我爺爺回來之後歸我神位,找出了在眾神墜落之時伺機害我的人,那人被洗去了記憶,查不到是被誰指使,已經將其誅殺了。”

“太子殿下在近日才徹底掌握了太子應有的兵權,”英容說,“先前飛升的人魚族藍銀如今是天界神將,與其妻子於風雪,是為太子左膀右臂。”

“現如今其他神族大部分已經在此期間徹底被太子收服,隻餘一個金陽神因為氏族龐大,且族內多人在天界各個要位,有些麻煩,明裡順服,暗地裡便給太子使絆子,且一直沒有找到能夠整治他們的把柄。”

鳳如青聞言瞬間想到了福壽神君的事情,表情不太好。

英容說,“是太子派我下來接您,他也是今晨才發現異樣。他已經斬殺了金陽神族企圖李代桃僵的神女,要您上界是要您親眼看著他給您個交代。”

“隻是他母妃如今落在了金陽神族的手中,他們不肯承認交人,太子殿下正與他們對峙。”

鳳如青聽了之後沉默了良久,腦中將這些天的事情理順了一遍。

英容又說,“太子殿下為您準備了一場十分盛大的婚禮。昨夜因為天族邊界出現了仙獸□□,仙界兵將去了好幾撥都未能壓製,他不得不親自帶兵鎮壓,徹夜未還,沒趕上去接您的婚車。”

“那婚車如期出行,接回的卻不是您,但那神女扮成您,太子殿下雖徹夜征戰疲憊至極,卻隻遠遠看了一眼便認出了。”

鳳如青依舊沒有說話,英容也沒有再說了,他並不是太子的說客,隻是這兩個人都是他的恩人,他不希望他們之間出現什麼誤會。

半晌之後鳳如青輕輕搖了搖頭,“弓尤還是太嫩了,他那腦筋能會轉彎,怕是還得等上幾年,他母親並沒有失蹤,也沒有被金陽神抓住。”

“什麼?”英容不解。

鳳如青搖頭,靠在無形的防護罩上麵,看著底下雲海翻騰。

這鷹金翅展開在其中翱翔,看似自由自在,實則無論如何,也撞不碎這無形的雲。

即便是撞碎,雲也很快便會恢複原樣。

這就像幾千年來的神族,腐朽和等級已經刻骨,若是想要徹底推翻,當真不是破了冥海大陣,令罪神墜落便能夠達成的事情。

天界如同另一個人間,那些本應該超脫世俗的神仙,自以為超脫世俗的神仙,卻根本比人間的還要迂腐,還要在千萬年的壽數當中固步自封。

它也如同一個忘川,會將進入其中的人漸漸同化,最後變為一樣的,“陰魂骨魚”。

而弓尤想要打破千萬年來的舊俗,想要不被同化,當上天界太子,並非是成功,而是僅僅邁出了第一步。

一個金陽神,隻是他天帝之路上遇到的稍微大一些的絆腳石而已。

英容不知道鳳如青在想什麼,隻是看見她不斷地看著翻騰的雲海,神情難辨。他以為她在傷心,便想了想,抬手以指尖點亮神光,片刻後輕輕地將手搭在了鳳如青的肩膀上。

鳳如青本來有些晦澀的心情,瞬間清明許多。

鳳如青看向英容,英容便有些尷尬地笑,“我是個沒有用的神族,我其實覺得我不配做神,我沒有為人間做過什麼事情,因著我爺爺的原因,在上天庭做了神君,可是我會的,隻有這個。”

英容說,“大人,你與太子殿下,千難萬難的走到了今日,他在天界真的很努力,神族已經有些改變了,你們還曾經一同翻天,令那麼多罪神得到天道的製裁,你們是我見過最般配的一對。”

鳳如青笑了笑,英容將閃著幽光的手按在她的肩上,“所以大人不要不開心。”

鳳如青搖頭,“我沒有,隻是……有些感慨。”

接下來的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待到了天界入口,金鷹下落,將那兩個神仆和南婆都扔在地上,他們幾乎已經在路上被吹傻了。

鳳如青跟在英容的身後,被守門的天兵攔下,英容同他們交涉,鳳如青仰頭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天門上飄下的喜綢,確實看上去十分盛大。

但多麼的盛大豔麗,也無法忽視這天門後麵,是一座華麗至極,卻也冰冷至極的四角高牆。

她便是在這一刻決定,她的身心,絕不被這高牆所囚,這天宮當中,一點也不適合她。

鳳如青很快跟著英容進了玉樓金閣的天宮。

這裡真的很大,到處美輪美奐,畫棟雕梁,幾乎要晃花人的眼睛,鳳如青卻隻是浮光掠影地看過,便催促著英容加快腳步。

她手上提著三個被拘魂索捆著的人,英容帶她走的路上偶有忙碌的仙婢駐足疑惑地看來,看清了南婆之後,紛紛掩唇作驚訝狀。

鳳如青目不斜視,一頭長發暗紅如罪孽的黑血,陰魂龍袍上張牙舞爪的陰魂龍,更是令人看上一眼便脊背發寒。

在這天宮到處以金光銀光為主的布置當中,她極其突兀地成為了刺眼至極的豔。

待到她終於到了金陽神的宮殿之外,見到了帶兵圍住了金陽神宮殿的弓尤之時,鳳如青才將扯著狗一樣扯著的三個人甩在地上。

弓尤立馬大步跨過來,一把將鳳如青抱入懷中,力氣大得鳳如青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勒碎了,“青青,對不起。”

弓尤語調帶著顫地道歉,聲音嘶啞至極。

“我昨夜出兵,沒有趕得及婚車,我……”

鳳如青拍了拍他的背,打斷了他,“我知道了,英容都說了。”

弓尤瞬間險些哽咽,咬的滿口血腥才忍住了,他扳著鳳如青的肩膀看著她。

鳳如青抬頭看他,太憔悴了,眼睛紅的全都是血絲,下巴的胡茬冒出老長,他向來傲嬌臭美,弄成這樣可見實在是心力交瘁。

“我們的婚禮已經準備好了。”弓尤說,“耽擱了一些時間,我已經將扮作你模樣的神女殺了,你彆生氣,往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我發誓。”

鳳如青伸手,弓尤低頭,她給弓尤正了正玉冠,然後說道,“你母親沒有被金陽神所抓。”

“什麼?”弓尤茫然。

鳳如青一眼便看出他不知情,拍了拍他消瘦了許多的臉蛋,歎息一樣道,“你一直瞧不上白禮,因為他總是在我麵前懦弱愛哭,總是百般依賴,好似無能至極,但其實你處處比他強,唯獨為君為帝,你不如他,你心機智謀,連他一半都趕不上,傻透了。”

弓尤不知鳳如青為何突然間說起這個,表情充滿迷惑。

鳳如青已經自肋骨間抽出了沉海,沉海感受到她嗡鳴的戰意,在她手中變為了一柄長刀。

“青青,你這是做什麼?”弓尤鬢邊碎發,被鳳如青的煞氣衝得飛起。

“殿下,你不能做的事情,我來為你做。你看不清的前路,我來為你趟,”鳳如青說,“但也僅此一次,你日後的路,還要靠你自己走。”

鳳如青說完之後,便在一眾人驚愕的視線當中,攜著沉海騰空而起。

霎時間,鬼氣彌漫,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其中,隻餘一團黑,煞氣更是衝得原本站在金陽神殿旁邊的天族兵將,都不由得後退。

鳳如青以能夠劈山開海的一刀,重重地劈在金陽神殿緊閉的大門之上!

金堆玉砌的大門,在沉海強橫劈砸之下,轟然倒塌――

“青青!”弓尤急忙上前,但被鳳如青一眼便定在原地,她眼中的怒意和命令,連弓尤也不敢違背。

他還不是真的天界太子,她卻已經成了真的黃泉鬼王,威嚴震懾之下,他也會心顫。

鳳如青手持長刀,站在一地碎裂的金玉當中,看著本來在門口觀察著太子所帶軍隊的神仆。

那些神仆從沒見過如此悍莽之人,被她周身煞氣所懾,個個瑟瑟起來,有幾個勉強回神的,連滾帶爬地去內殿通報。

鳳如青緊隨其後,提著沉海絕不走門,見哪裡劈哪裡,這輝煌挺立的宮殿,很快在她摧枯拉朽一般的劈砍之下,變為殘桓斷壁。

外麵的人中還有於風雪和藍銀,兩個人也是許久未見鳳如青,對視一眼,無不為她的變化所震驚,也無不為她一如當年的悍猛所折服。

所有人都看傻了,金陽神君的宮殿被拆的動靜鬨得極大,很快許許多多的神君便都來圍觀。

鳳如青將所有金陽殿的人都以這種方式驅逐至內殿,這才手腕一轉,站在一處高些的殘壁之上,居高臨下道,“金陽神君,出來受死。”

這狂言實在是太狂了,金陽神君原本便在內殿歇息,對弓尤的圍困根本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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