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青昏睡五個月, 根本不知人間變化,天界崩塌眾神隕落,神力儘數消減, 隻是相比於生在天界的那些神族,後飛升的眾神反倒是神力減少的最多。
而有些天生的神族, 因為本身神力不高, 加上經年的懈怠,又沒有厚重的功德傍身,自然是消減得最狠的。
甚至有些神族的神女, 幾乎和凡人無疑, 大抵上隻是占了個長生不死, 還有神女這樣一個好聽的稱號。
不過這些原本便自視甚高的神族, 到底在那場天崩之中頓悟的很少,跌落凡塵也半點不肯低頭, 抱團集結在一起,整日上奏弓尤, 要他和妖魔族搶地盤。
因為天裂被碎裂的宮殿遮蓋住, 金晶石宮殿雖然碎裂, 卻也有許多尚且還算完整, 且金晶石在天界受生機溫養多年, 縱使破碎, 尚且有殘餘神力,比較適合現在神力衰敗的神族居住。
可看上這一塊地方的, 又何止是神族, 妖魔族也一樣看上這裡。
宿深將他利用熔岩熱浪修煉的法門, 在妖魔族已經公開,同時公開的還有鳳如青當時給他找的那些冰寒係的功法。
隻要佐以這些功法, 便能夠吸取熔岩熱浪來修煉,冰寒係功法還能壓製妖魔族的天生爆裂。他們再也不用殘害人族,生啖血肉來修煉,壓製體內渴求。
而以熔岩熱浪來修煉,金晶石便是其中最重要的媒介,現如今金晶石遮蓋住天裂,熄滅的熔岩帶來的熱浪,正是妖魔族最需要的東西。而這被金晶石堵住的天裂之所,便是這人間唯一的熔岩熱浪最濃鬱的地方。
所以妖魔族和墜落消耗了大部分神力的神族,就為了搶這一個地方,幾番大動乾戈,打得不可開交。
弓尤倒是根本無所謂住在哪裡,反正他們再也回不去天界,這裡是人間而非神界,他這個天帝,基本上沒有了作用。
至於這些抱團在一起的所謂墜落神族,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不能算做神族,弓尤天帝都不做了,根本懶得管他們,躲得遠遠的,隨著他們鬨騰,基本不出現。
反正沒了天池,又沒有人間百姓的信仰力,神族會漸漸衰敗下去,到最後生死輪回,歲月輪轉,他們最終會變成自己最最不甘願,最最看不上的朝生暮死的凡人。
至於與妖魔族的爭鬥,任誰都看得出,神族是敵不過妖魔族的,妖魔共主之所以來這裡,隻是看著自己的族眾不要沒輕沒重的殺了神族,畢竟天道在上,這些神族到底還是掛著個□□號。
而在宿深這裡,他現在固然能力很強,但熔岩熱浪帶來的強,是會和鳳如青給他的那些冰寒係的功法相互抵消壓製的。
在某個臨界,這兩種功法便會相互消耗,宿深早就發現了這個,但他隻是沉默了許久,沒有同任何人說過。
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是靠著鳳如青的扶持和回護,若這最終是鳳如青的意思,宿深沒有資格拒絕。
於是他將這兩種功法公布於眾,便是接受了妖魔族終有一天會和這些失去天池的神族一樣,妖魔之力被消耗殆儘,終成為朝生暮死的凡人。
宿深並沒有在心中怨過鳳如青半點,他甚至覺得她這樣做是對的。天界墜落,眾神隕落,妖魔族若是一家獨大,那必然會失衡,到那時妖魔族終究會變成天下討伐忌憚的族群,四海又何談安定?
所以這是最好的結局,神族與妖魔族一同被消耗,而修真界也會因為失去天池的生機,靈泉逐漸乾涸,到最後天下再無修真界。
這世間最後會剩下什麼,誰也不知道。
隻是那是很遠很遠之後的時候,遠得各族首領縱使心知肚明,卻也疲憊於爭奪眼前的這點利益。
不過這一切昏睡許久的鳳如青並不了解,她現在見著這些神族就煩,況且都已經到了人間,還非要尋什麼殘碎的宮殿,實在讓人啼笑皆非。
這其中還有很多曾是弓尤以罪□□義弄下凡塵,現在倒是全都聯合到一起了。
“沒人願意去嗎?”鳳如青語氣當中滿是諷刺,“天界已經沒了,你們若還想為神,就要積攢功德才行,功德並不分大小事情。”
眾神現如今除了勸架的穆良之外,沒有人不懼將天宮都捅下來的天羅上神,且不說她如今神力稍稍感受便知勝過他們太多了,她連聖帝殘魂都斬殺於天池,豈是他們能敵得過的。
且她曾在天宮墜落當日進了天池,進入天池之人必見天道,見了天道必然被同化,神魂消散於世間。
曾有貪玩的神族孩子跌入其中,有蓄意去偷天池水的神族也消散於那裡,所以那裡才會有神兵去把守。
沒有人能夠逃脫天道的召喚,它可以是任何一種形態,任何人的模樣,知你所想滿足你所要的一切,眾神看著鳳如青漫不經心地諷刺著他們,卻沒人能夠想象出,她能從天池活著爬出來,該是何等恐怖的堅毅神誌。
縱使爬出來了,也該是心智損傷得厲害,可她也僅僅昏睡了五個月,便這般生龍活虎地醒過來,繼續當著他們作威作福,不愧是瘟神。
無人反駁鳳如青,已經有妖魔族開始溜走,神族也偃旗息鼓,今天見這情形,是分不出勝負了。
鳳如青翩然落在地上,神族妖魔族這會兒倒是不分你我,友好地同路撤離。
剩下的各家仙門,紛紛表示了關心也離開,剩下的全都是各族首領,不過參商鬼王並未上前,而是遠遠地對著鳳如青點頭,便帶著鬼眾離開。
鳳如青實際想要感謝他的,當時在黃泉外,若非他故意刺激施子真,她或許一直到如今還和施子真在相互拉扯。
不過倒也不急在這一時片刻的,改日尋個機會,好好與他共飲一杯。
“小師姐,你完全好了嗎?!”荊豐是第一個跑過來,穆良很快也過來,溫聲詢問,“識海如何,神力可還順暢,跌入天池非同小可,你可見到了天道?”
鳳如青點頭,“好了,沒有什麼不舒服不順暢,天道……”
她想到那個俊美無儔試圖拉著她走的男人,神色奇異,“那個是天道嗎?”
饒是穆良也不由得好奇,“天池中所見,應當是了,是何種模樣?”
鳳如青道,“長得挺好一個男的。”
穆良輕笑一聲,“該是小師妹當時想見到的人的模樣嗎?”
鳳如青頓時搖頭,“不是,我當時那個夢境,隻想見到師尊。”
穆良神色一頓,和荊豐都有些神色變化,不過很快恢複,穆良問,“你與師尊……”
“我與師尊準備成婚,”鳳如青笑起來,“我與他兩情相悅。”
她笑著笑著,笑容又消失,有些苦惱,“不過師尊現在生我氣了,我還不知如何哄。”
穆良和荊豐其實早已猜到,或者說這天下各族,如今怕是無人不知,天崩之時,施子真撤開大陣去救鳳如青,又將她係在自己的背上片刻不肯相離,隻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們之間的情誼。
隻是現實擺在眼前,穆良和荊豐,包括各族的許多仙長,還是無法相信。
“師尊……他……”怎麼可能。
穆良輕笑,不知如何問又隻好換了個問題,“師尊為何生你的氣了?”他親自照料了鳳如青好幾個月,怎麼她一醒他卻生氣了?
鳳如青想起這個撓了撓頭,她對穆良本沒有什麼不可說。可這件事事關穆良,她好歹要給那個老醋精留點顏麵,於是說,“哎,就是他管得太多,我說他煩他才生氣了。”
鳳如青胡編亂造,說,“哎,你也知道年紀大了,什麼都要管,我又擰不過他……”
鳳如青說著說著,發現穆良在對著她擠眼睛,荊豐劇烈地咳起來,本來看著妖魔族回去,又折返要上前同鳳如青說話的宿深,也在不遠處站定了腳步。
鳳如青還渾然不知,說得十分來勁,“你看這衣服,也是師尊挑的,你說他什麼眼光,弄個桃粉,我又不是真的十六哈哈哈……”
穆良眼睛都要擠瞎了,荊豐嗓子都要咳出血,不遠處宿深的表情十分的同情,鳳如青終於意識到了不對,笑聲戛然而止,如同正在引頸長鳴的仙鶴被掐住了脖子。
“師,師尊,”鳳如青立馬堆上了笑臉,“您什麼時候來的……”
施子真麵色冰凍,周身氣壓能把人凍僵,他看著鳳如青,那眼神如刀似劍,鳳如青覺得自己已經萬箭穿心大卸八塊,施子真卻突然甩袖禦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