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灰塵被揚起,狹小的雜物間充斥著塵腐味,安室透捂住月照的嘴,隱藏在黑暗中,銳利地望著窗外的動靜。
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位劫匪的交談聲也隨之慢慢清晰。
“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他們都被綁著了,怎麼可能出來活動。”其中一人抱怨著。
“彆抱怨了,趕緊檢查完就沒事了,誰讓忽然斷電了,謹慎點比較好。”
“知道了……”
交談聲有漸漸遠去,月照和安室透兩人都沒有動彈,靜靜地等他們離開三樓,向四樓走去。
上樓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不見,月照看向依舊捂住自己嘴巴的安室透,輕輕掙開。
安室透後知後覺地收回手,盯著現在的月照,他紫色的瞳孔有股執拗的認真:“你不會聽從琴酒的命令對吧?”
月照對上安室透的瞳孔。
果然,安室透還是懷疑他了,他相信,如果是幾年前的安室透,絕對不會問他這個問題。
是,安室透就是懷疑月照了。
現在的月照太奇怪了。
他原本截獲了監控,在醫院附近協助景光,看到月照來了後,他十分高興,可是卻沒想到突如其來的劫匪打斷了他對月照的試探,他看到醫院裡發生變故後,便趁劫匪還未看管天台,從樓下爬到天台,進入醫院內部。
這麼多普通人在醫院內,隻有景光一人,他實在不放心。
或許是危險讓他冷靜,走在寂靜無聲的醫院內,他不得不承認,月照確實變了,如果月照真的如從前那樣在意宇江佐和子,他早就出現了。
而不是等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月照與安室透對持良久,良久,他歎息了一聲:“我失憶了。”
安室透倏然望向月照,雖然他早有猜測,當時月照親口告訴他時,仍舊往他心中扔了一道驚雷。
他遮住心中的震驚,繼續聽月照說下去。
月照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眼中的計算,他緩緩開口:“兩年前,我從加州的醫院醒來,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來曆,是琴酒告訴我,我的名字叫做五條春。”
“不是!”安室透忍不住否認:“你真正的名字叫月沢佑。”
月照微笑,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琴酒身上,“我不知道,兩年後,我恢複健康,琴酒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殺了宇江佐和子。”
“他說宇江佐和子是拋棄我的人。”
安室透攥緊了手。
月照直視安室透,抓住安室透的領結,靠近他,讓他更加可以看清楚他的瞳孔,看到他的認真、懇切……與茫然,“但是,宇江佐和子是誰?你是誰?景光又是誰?告訴我啊!”
狹小的空間內,隻有窗外透進一絲淡淡地光,拿光正好照在月照的眼睫,絲絲縷縷融進他的眼睛,映出剔透的藍眸。
這樣的月照讓他想起幾年前那個雨夜,也是這樣懇切地望著他的月照。
“帶我去見她吧……零!”
月照口中她兩人心知肚明。
“我……”安室透靜靜地看著月照。
他根本分辨不出月照的謊言,他與以前不一樣的月照,不管他說什麼,他都應該避免月照與宇江佐和子的見麵,以保護宇江佐和子。
可是另外一方麵,他的感情相信月照。
隻有失去記憶的月照,才會忘記自己一直保護的宇江佐和子。
安室透躲開月照的目光,“不行,我要解決劫匪。”
身為警察,不能讓自己的情感大於理智。
細微的沉默,安室透聽到了自己和月照的呼吸聲,抓著他領帶的手鬆開了,就在安室透鬆了口氣時,一支槍頂起了他的下顎。
他身體微僵,他什麼時候對月照放鬆了戒備。
抬眸望去,是月照溫柔地微笑。
“安室透,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不是在找你商量,我是在威脅你。”月照慢條斯理地說:“宇江佐和子在這所醫院吧,你特地在監控中留下宇江佐和子出院的視頻,就是篤定我會找到監控,並複原它,將我的目光從這所醫院移開,然後再悄悄轉移宇江佐和子,是吧?”
月照又收回□□,“沒關係,你去處理你的另一份工作,我會自己找她。”
說完,月照收起槍,轉身便要離開。
安室透抓住月照的手,月照的回眸,兩人互相對視,眼中都是互不相讓的堅定。
安室透知道月照決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安室透思緒不斷轉動,良久,開口道,“我可以帶你去,但是上次的名單你要給我。”
月照微怔,隨即毫不猶豫,“好。”
月照答應得太過輕易,熟悉地胃疼感傳來,安室透發現時隔多年,即使失憶,月照達到目的手段依舊不減。
他先是示弱坦白,解釋自己行為的古怪,又用惡劣的一麵告訴他,如果他真正動真格了會怎樣,最後又忽然收手,好似他真的早已手下留情。
對他唯一的不信任也成了工具,此時此刻,安室透隻有陪著他一起才能安心。
安室透知道柯南惡意在醫院,沒有辦法,劫匪那邊隻能暫時交給景光與柯南了。
躲開劫匪,月照跟隨安室透來到頂層的病房。
這裡的病房門是隱藏房門,如果不是有人特意告知,根本不知道裡麵竟然還有一間病房,在安室透的引導下,月照推開門。
安室透不放心地收走了他的□□,又貼心地站在門口。
自從失憶後,一直尋找的答案就在門口,月照深吸了一口,緩緩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采光很好的病房,大片大片的陽光灑進來,床上安靜地坐著一個女人,她和照片一樣,有著一張清潤無害的麵容,在長久的病容下,她的模樣有些蒼白,但是麵頰紅潤,顯示她正在好轉中。
她看他,先是驚訝微微瞠目,然後迫不及待地從床上走來,不敢置信地詢問:“佑?”
他陌生的眼神讓女人止住了腳步,她站在遠處,眼中泛起淚水,卻忍不住笑了:“果然,太好了。”
月照看出女人話中的潛台詞,你還活著,太好了。
月照垂下眼眸,腦袋一股股脹痛,自從踏進這個房間的一瞬間,他的論壇傳來震動,這是漫畫更新的提示音,而隨著漫畫的更新,他的人氣值或許達到了要求,由腦海中,被他遺忘的記憶便一股股地湧出來。
先是前世的記憶……悟、惠、乙骨、真希……
他的頭好痛,曾經的掙紮與痛苦隨著記憶湧現,也不斷浸透他的心臟。
他站在原地,望著宇江佐和子,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被劈成了兩瓣,一半在這邊,一半在前世。
整個世界都在扭曲變形。
他的還沒有恢複這一世的記憶,卻仍舊下意識不想讓眼前的女人擔心,在扭曲不真切的世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地問:“你還好嗎?”
月照努力地辨彆宇江佐和子的神情,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後認真地回道:“我很好。”
反過來詢問他:“你呢?你還好嗎?”
宇江佐和子的眼神告訴月照,她早已經看穿了他,她溫柔又悲傷地看著他,“佑你從小就是一個特殊的孩子。”
宇江佐和子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傳過來,記憶中的故事越來越悲傷,占據了大半思維,如繃在發絲上,他與所有人作對,一張張熟悉的麵容,聲嘶力竭懇切地看著他。
他沉浸在對生的渴求,不顧一切地追求。
“特殊?”他沉浸在回憶中,無神地重複宇江佐和子的話。
宇江佐和子的聲音穿過記憶中的畫麵,“是,隻要你想做的事情,你都會努力地追求,並且宛如受上天眷顧一樣,從不會失敗。”
不,月照看著回憶裡的自己一次次失敗。
他一直在失敗。
“但是沒有人會一直成功,會事情順心,會讓所有的一切都擁有圓滿的結果,這些話不應該我來說,但是佑,接受失敗,接受離開也是人生必須經曆的一個階段。”
上一世的死亡,承接著這一世的新生,宇江佐和子出現在他的記憶中。
月照的眼淚無意識流下來,他瞳孔微移,落到眼前的宇江佐和子身上,宇江佐和子不知何時來到他麵前,伸出手,仰頭為他擦去眼角的淚水。
與他記憶中躲在花叢後麵的少女重合在一起,曾經天真無邪對他微笑的少女變成眼前溫柔又包容的女性。
“佑,你溫柔、善良,有著任何困難都無法把你打倒的堅韌,你應該擁有比任何人都要燦爛的人生,你應該成為更好的你,佑,不要被情感和欲望操控。”
月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病房。
他扶著牆,豆大的汗住從他額頭滑落,他的精神地動山搖。
他恢複了所有記憶,無論是上一個世界,還是這一個世界。
在上一個世界,他與羂索同歸於儘。他賭贏了,失去記憶來到這個世界,也開始了新的生活,遇到新的家人。
可是事情發展就是那麼毫無邏輯,上一個世界,他想要活著,就算背叛兄弟,站在所有所愛之人的對立麵,孤獨一人也想活著,最後他認清楚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放棄了緊追不舍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