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煙杪眼神訝異:“殿下怎麼這麼說?”
太子:“我爹原先的戰略是,趁那支起義軍攻打常州,夏軍攻克無錫與鎮江,隨後直撲鄭陸橋,包抄起義軍後路,將其堵在常州城門外。”
許煙杪眼睛微微睜大:“難道……”
太子微微垂眼:“對,因為我輕敵冒進,夏軍無法攻克無錫。失了先機,常州落進那支起義軍手中,對方回過勁來,反身回護無錫和鎮江,那時常州、江陰、無錫、鎮江,還有高淳、溧水等縣都落入敵軍手中,夏軍隻能停止西進,另尋他法。而常州百姓,便也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許煙杪不太知道要怎麼安慰他——而且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想了想,索性借花獻佛,從剛回來的隨從手裡接過梨膏糖,遞給太子:“殿下吃點甜的?吃甜的能讓心情好。”
太子歪著頭看著許煙杪:“多謝。”接過梨膏糖,吃了一小塊,倒也確實心情好多了,便繼續道:“不過,半年後,我爹就打回來了。”
太子:“破常州城之後,我們把敵人俘虜了。百姓原本對軍隊避之不及,聽到他們成了俘虜,都想打死他們。也不知道那半年裡他們到底乾了什麼醃臢事,那個起義軍統治的其他州府,在聽說我爹打過來後,百姓紛紛自發反抗起義軍,好幾個地方直接獻城了,才不到一個月,蘇州、昆山、太倉、青浦、嘉定、新陽、鬆江這些地方,都落到我們手裡了。”
許煙杪認認真真聽著,指頭那麼大的梨膏糖含在嘴裡,花生、糖和芝麻的味道一下子爆發開來,口感也是不膩不粘。
陽光悄悄爬進車廂,太子看了看陽光,又看了看外麵的百姓,笑了一下,手輕輕摸了一下跛了的腳:“河清海晏的世道真的來之不易,本宮真的希望天下能一直太平下去,百姓能一直吃飽飯,能有錢買糖吃。”
許煙杪點點頭:“天下才太平不到四十年,再經不起動蕩了。”
【所以屠龍術更得收緊一些了,不管正練逆練都不能練。還好隻有我自己知道這事——反正我也不打算在這裡結婚生子什麼的,不用擔心晚上說夢話被聽到說出去。】
【誒等等……老皇帝的錦衣衛不會老六到偷聽彆人夢話吧?】
【臥槽!高見翊你個老六!變態!真讓錦衣衛偷聽彆人夢話啊!】
從太子到隨行的太子舍人,再到錦衣衛,一個個目不斜視,充耳不聞。
沒聽到!我們什麼都沒聽到!一點都沒聽到許煙杪在連名帶姓罵陛下!
【不過我居然說過三年計劃五年計劃這樣的夢話嗎?】
【那我該不會還說過彆的吧?】
許煙杪瞳孔地震。
冷不丁聽到熟悉的漁舟唱晚聲,生生打斷了思路。
太子舍人在車外輕輕敲了兩下車廂:“郎君,許郎,揚子江邊到了。”
*
“菜餅、大麻糕、加蟹饅頭、酒釀元宵、素火腿、五香蘿卜乾——啊?這個要臘月才做?好吧。那再按人頭各來一碗糊粥,胡蔥篤豆腐也來一份,今個兒有什麼江鮮,魚啊蝦啊蟹啊,挑新鮮的來,再配個羊肉鍋子——就這些吧,你們還有什麼要點的嗎?”
太子不愧是老饕,一坐下來就開始點菜,仿佛自己是個土生土長的常州人,點的菜那叫一個地道。
點完後順便問一下店家,附近有沒有桑葚地可以摘桑葚。
——他們這一次沒帶什麼任務,確確實實就是出來玩的。
打聽好了,菜也點好了,等店家退下去後,許煙杪禁不住感慨:“現在常州確實繁華了很多。”
太子隨口道:“常州位於江南,江南之地大多數時候都非常繁華富庶。”
又看了許煙杪一眼,似乎是順口介紹:“江南近些年來,出現了不少會館,都是百姓為了做工不被富人商賈剝削,不會出現克扣薪糧之事,抱團組建的。”
許煙杪眼睛亮亮:“那很好啊!團結就是力量!”
“這話在理!”太子笑著稱讚一句,又搖搖頭:“但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會館確實維護了工人不被富人商賈剝削,但會館內部會有剝削。”
許煙杪瞪大眼睛。
太子說著自己混跡會館那段時間了解的內幕:“工人加入會館必須繳納入會費,每個月也得交會費。會館會幫工人尋到做工的地方,但會向工人勒索大筆傭金。”
“那……”
太子一眼看出來許煙杪想說什麼:“不加入也不行,不加入會館你就完全找不到活乾,整個府城哪裡需要傭工,他們心裡門清,總能先一步為對方提供工人。”
許煙杪沉默了。
【啊……是這樣的啊,我還以為是……】
是什麼,他的心聲裡也沒繼續說下去。
太子稍作休息,喝了兩口桌上倒好的涼白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百姓也沒辦法,他們就算想辦法自己找到一個工作,隻會過得更苦。主家知道這些人身後沒有會館,就是沒有靠山。”
“要麼被官府剝削,要麼被商賈剝削,要麼被會館剝削……”
“也有可能三者都有。”
“也不知怎麼樣才能讓百姓過得好。這個問題,我想了幾十年也想不明白。”
“難道百姓是無論如何也過不好的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