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微微震動,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難……難道?!
永昌侯“哇”一聲把肉吐進袖子裡,他動作非常快,沒讓人看到,然後一杯一杯喝水,水都喝了三大杯了,才緩過來,但心裡還是發毛,對著李石虎:“你……這……我……這肉……”
李石虎不解地眨眨眼睛:“這肉怎麼了?”
低頭嗅了嗅,夾起一筷子咬了一口,咽下去才說:“挺好的啊,煮熟了,嚼起來也不老。”
【啊?這羊肉怎麼了嗎?】
許煙杪嚼著肉,滿臉茫然。
皇帝和一眾官員:“……”
是羊肉你不——
哦,等等,人家也沒說鍋裡煮的就是人肉了,是他們自己應激了。
老皇帝閉了閉眼。
冷靜,冷靜,深呼吸,再深呼吸。
好!冷靜下來了!
老皇帝睜開眼,給永昌侯使了個眼色。
趕緊把羊肉這個話題結束,讓許煙杪繼續去關注西域迷路之旅——重點是,那個“想把人煮了吃”是怎麼回事!
永昌侯會意,哈哈笑了兩聲,強行解釋:“我剛才吃的這塊肉感覺特彆鹹,是不是放了鹽後,沒有攪拌到這裡,齁死我了。”
“原——”
話沒說完,突然一道黑影從旁邊下鑽出來,一把抱住皇帝大腿:“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饒命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玩意兒?!”老皇帝一驚,下意識抽腳,用力抽都抽不動,定睛一看:“這裡怎麼會有夷人?!”
還是黃色頭發綠色眼睛的?
李石虎趕緊站起來領罪:“是臣失誤,讓他驚擾了聖駕,臣萬死!”然後趕緊就要把人拖走。
那夷人死死抱著老皇帝大腿不放,力氣大到李石虎都拽不走。
這人用一口僵硬的,帶著西域口音的漢話喊:“皇帝陛下!我願意認大周為主!我願意!我真的願意!我是回鶻的王!求求你!給我一個認主的機會吧!”
——他也以為如今還是周朝。
老皇帝也沒反駁他,隻是看向李石虎:“怎麼回事?”
李石虎臉上浮現出一絲掙紮的神色,隨後,垂著頭喪著氣:“臣本是想等陛下千秋時,將他獻上當賀禮——此人對使臣不敬,對大周不敬,傲慢無禮,此前不但不願臣服,還想將臣等扣留在回鶻,臣便帶著兵闖進王都,將他綁走了。”
然而那夷人驚恐地叫著,繼續死死扒著老皇帝的大腿不放:“撒謊!魔鬼!你這個魔鬼!”
——魔鬼乃古時即有之語,或是佛教的“說五方逐魔鬼”,或是道教的“束魔鬼於真文”,形容其是害人的惡鬼。
中原人將這些詞彙通過絲綢之路散播,夷人便也懂得了魔鬼的含義。
李石虎看他這樣子,不解地眨眨眼:“不就是今天把你關了起來,也沒必要……”反應這麼大?
他自認自己從來不虐俘,哪怕是當初迷路時,士兵們有一口吃的,都儘量給這國王塞一口,在野人部落這幾十年,他平時也不綁著他,隻是守著不讓他逃跑而已。
也就是陛下來的這天,為了他那點兒私心,他才把人關了起來。
李石虎都不懂,其他人更不懂回鶻王在害怕什麼了。
許煙杪看了李石虎兩眼,走多看了回鶻王兩眼,轉回臉,悶頭吃羊肉。羊肉底下是壓得嚴嚴實實的一碗麥飯,就著羊肉吃了好幾口。
【感情這人完全忘了,迷路途中威脅回鶻王的話。】
大夏君臣十分好奇。
威脅了什麼,居然能讓一個王害怕成這樣。
老皇帝低頭,回鶻王正抱著他的大腿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淚。
“……”
至於嗎?
【不過回鶻王倒是記得一清二楚,畢竟,誰被威脅自己是儲備糧,如果敢跑就提前把儲備糧燉了——這種事情,都會記得特彆牢。】
【更彆說,李指揮使為了嚇唬他,動不動就看兩眼他身上的肥肉,偶爾還拍兩下,跟菜市場裡掂豬肉似的。】
老皇帝:“……”
啊……這……如果是這樣,那回鶻王的反應還真的挺至於的。
回鶻王聽不到許煙杪的心聲,回鶻王想起來自己悲慘的俘虜生涯,哭得撕心裂肺,還打嗝了:“嗝!還有!他們迷路了,沒有向導,我認識路啊!我真的認識路——嗝!我當時一想說話,就被罵,動一動掙紮一下,就被抽!再想說話,就被堵嘴了!”
感覺到眾人視線,李石虎摸了摸鼻子,心虛地低頭:“我當時以為他想跑。”
回鶻王嗚嗚兩聲,哭得更大聲了。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走錯路,還說不出來,兩條腿都快走廢了,他們虐待俘虜,嗝!還,還說我一個王肥頭大耳,要把我當儲備糧!”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回鶻王的哭聲震耳欲聾。
誰知道這幾十年來他多提心吊膽啊!不會種地都學著種,誰攔著他拉犁就跟誰急!硬生生把一身肥肉減了下去。
回鶻王抱著老皇帝大腿,把臉往上麵蹭——老皇帝差點直接蹦起來了。
“我不要當儲備糧!大周的皇帝陛下!求你收下回鶻部當鷹犬吧嗚嗚嗚——”
老皇帝:“……”
這就好尷尬了。
你弟弟的兒子去年才上位,朕已經收了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