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促狹!
場上零零碎碎有人咳嗽幾聲,遮掩笑意。
婦人愣了一會,哭著說:“孩子可以與你滴血認親。”
駙馬又說:“陛下早就告知天下,滴血認親是荒謬之舉,做不得準,哪怕並無血緣關係,血液也能溶在一起。”
婦人雙眼茫然。
有官員不滿地出聲:“鄉下婦人怎會曉得此事,駙馬未免有些欺人了。”
顏淳笑道:“柳侍郎高義!不如以身作則,先與她的兒子做滴血驗親?”
柳侍郎:“……”他自討個沒趣,噎了半天,沒再說話。
太久沒見駙馬,居然忘記當年長公主和他,一個是知名的爭強好勝,一個是知名的唇舌犀利。可惡啊!
那婦人迷瞪著眼睛想了半天,突然激動起來:“陛下!我有證據!”
她如此篤定,駙馬心裡沒來由地一咯噔。
隨後,就聽見那婦人大喊:“顏郎背心上有一塊胎記,像是一朵三瓣梅!比繡活兒還精致!我不認識他,我沒和他上過床,我怎麼會知道這事!”
駙馬:“……”
眾人清楚地看到,從進門起一直八風不動遊刃有餘的駙馬,臉色變了。
錦衣衛收到老皇帝的示意,要把人帶去後麵脫衣服查看。
駙馬沉默地跟著走了幾步,忽而一停,轉身跪下,往老皇帝一拜。
“不必查了。”駙馬果決道:“陛下,是我乾的!”
……
許煙杪大老遠看到一群人圍著衙門,“承認了”“居然是**啊”“哇!堂上***好生氣”“什麼大官!****他女兒,誰家女兒碰到***都得生氣吧”“那駙馬好畜生”竊竊私語的聲音隔著老遠都能聽見,隻是有些字眼還是聽不大清。
“!!!”
許煙杪一瞬間激情澎湃起來,抓住兵部司務的手幾乎是把人拖著走:“事關大官誒!不知道是什麼事!走走走!看熱鬨去!”
兵部司務眼睛也亮了起來:“不知道是什麼大官……”
等從衙門口的人山人海鑽進去再鑽出來後,兩個人:“呃……”
這……皇帝的熱鬨,看著是不是不太合適?
許煙杪和兵部司務對視一眼。
“要不還是……”
“走……”
人群裡突然傳來太子熟悉的喊聲:“讓讓!讓讓!麻煩讓一下!我是官差哈!借道借道!多謝了!”
然後……
“也不知道是什麼熱鬨!”
雖然降低了聲音,語氣中也隻是有些小興奮,但許煙杪還是聽到了。
【可能……大概……】
……許煙杪?
太子眼裡有一絲驚訝閃過,人還沒反應過來,被後麵的人一擠,踉蹌幾步就衝到了人群最前麵。
視野還晃著,都沒看清衙門裡的情形,耳朵裡先鑽來一句——
【是你家的熱鬨?】
“?!”
太子驀地抬頭,就看到自己姊姊的駙馬跪在堂上,衣襟發絲都好似濕了汗。
太子猛然瞪大眼睛。
誰家房子塌了?!
哦,原來是我家房子塌了!
衙門內傳來親爹的聲音:“滾進來!”定睛一看,親爹陰惻惻笑著,露出一口雪光慘然的白牙。
看熱鬨是吧?
假冒官差開道是吧?
滾進來!
“許煙杪!還有你!”
本來已經縮了一半身體的許煙杪默默又探了出來,低著頭往衙門裡走,旁邊是同樣耷拉著腦袋的太子。
“還有你……”老皇帝看著兵部司務想了兩個呼吸:“那個什麼……連沆,也進來。”
兵部司務:“……”
他發誓,要不是許煙杪,陛下絕對不會知道他是誰!
平時被陛下記住是好事,但這個時候……
兵部司務含怨控訴地看著側前方許煙杪的背影,總覺得每走一步,都像是踏著霹靂火球,隨時能夠炸開。
他寧可陛下不要記得他的姓名!
*
到了公堂上,太子訕笑:“爹,姊夫這是怎麼了?他犯了什麼錯?”
老皇帝怒上眉頭:“什麼錯?!你這個姊夫,他騙了你姊姊和我!當日我瓊林宴賜婚前問過他可有婚配,他親口說並無婚配!如今三十年過去了,原配竟然找上門來!拋妻棄子不說!他還叫人去追殺那對母子!還讓母子前來報官了!”
“朕要砍了他腦袋!誰也不許求情!”
猝不及防地聽到這個答複,太子臉上的錯愕之色亦常明顯,隨後,就是深深的憤怒。
駙馬本不能當官,但是他這位姊夫當上駙馬的時候,大夏還沒有這條律法——這是在天統七年定下來的,而顏淳,是天統四年,第一任科舉殿試中的狀元。
太子與長姊的感情十分深厚,那是他唯一年齡相仿的胞親家,他深知長姊是個多麼驕傲好強的人。
太子幼時出去買飯,老板看他順眼,多給了一個窩頭。第二天長姊去買,她就硬生生給演雜耍的當了半天小工,拿著工錢多買了兩個窩頭帶回來。
回憶起和一生好強的長姊相處的幼年時光,太子痛苦麵具了一瞬間,迅速把記憶拉回現在。
姓顏的居然敢如此在長姊臉上抽巴掌——
太子謔地走過去,抬手就對著駙馬一巴掌扇過去。
【拋、拋妻棄子?!】
許煙杪驚得簡直瓜都掉了。
【可是她是女駙馬啊!】
【拋妻也就算了,她怎麼棄子的?】
太子的巴掌就擦著駙馬鼻尖過去了。
收力過猛,太子“嘶”了一聲,反手捂住自己的腰。
好……好像扭到了……
顏淳是地方官,聽不見心聲,隻以為太子是顧及長公主顏麵,垂了眼,沉默片刻,冷靜地開口:“沒錯,是我做的,我確實拋妻棄子了。她指認了我後心有胎記……的確有,不必去查看了。”
“公主實在是我生平僅見的佳人,美貌絕倫,才華橫溢,彷如天宮仙人。我為了得到公主,即使冒性命之危,也在所不惜!”
太子:“……這。”
眼見周圍人議論紛紛,已經有人開始討論長公主該是何等優秀,
太子一言難儘地看著“姐夫”。
死到臨頭了還不忘在大家麵前賣力的吹捧長公主。很好。現在他知道自己一生好強的長姊,是怎麼幾十年來和駙馬恩愛非凡的了。
而老皇帝也迅速地回過味兒來。
怪不得會承認所謂的“拋妻棄子”,她怕脫了衣服,自己是女人的事情會暴露出去。
老皇帝:“……”
他大女兒不是那種三十年不同床都能忍的性格,所以……
許煙杪每天上朝溜號時的奇思妙想閃現在老皇帝腦海。
難不成是養了侍衛,在每日熄燈以後,裝成她和公主圓房?!
老皇帝驚怒!
老皇帝震怒!
老皇帝勃然大怒!
許煙杪:【好奇怪啊,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多長乾嘛認這個罪名……噢噢,來之前她自己打算好了,如果實在脫不開罪,怎麼都是死,那便選一個最不損公主顏麵的死法。被騙婚總強過嫁了個女人。】
老皇帝:“……?”怎麼聽起來他女兒知情的?
難道說……
老皇帝痛苦萬分地順著思路得出結論:難道他女兒知道這是個女駙馬,並且心甘情願替她隱瞞?!
他緩緩地、緩緩地,扶住額角。
大女兒嫁了個女駙馬。
二女兒喜歡玩角色扮演,還搞契約婚姻。
五女兒,在清醒過來之前,任由駙馬欺辱虐待,稀裡糊塗地虐戀情深。
小女兒被寵得十分任性,為了當官連皇帝爹都敢折騰。
……他還有溫柔乖巧懂事聽話賢良淑德的閨女嗎???
這些孩子這麼奇葩,到底隨誰啊!
“爹!!!”
老皇帝脫口而出:“胡說!”
才不是隨他!
然後就感覺到了不少古怪與疑惑的視線。
“……”
老皇帝回過神來,定睛看去,發現堂下又多了一人,對方擋在駙馬身前,下跪行禮,看起來不過四十許年紀,眉眼冷豔,氣勢十足:“爹!駙馬從未欺君,此人實屬誣告!”
駙馬驚道:“公主!”
哦,是他那大女兒。老皇帝恨鐵不成鋼地磨牙,看這鬢發散亂喘息不勻的樣子,明顯是一路策馬趕了過來。就這麼著急?!
老皇帝:“沒欺君?”
長公主斷然道:“沒有!”
老皇帝:“嗬嗬。”
女扮男裝不算欺君?真是信了你的邪。
當眾也不能跟閨女算這個賬,老皇帝捏了捏鼻梁:“你可有證據?”
總不能讓駙……嗯,總不能讓那個姓顏的當眾脫了衣服吧?
“有!”房陵長公主斬釘截鐵:“當初爹問我要怎麼挑選駙馬,我說我要最好的,當時顏淳是狀元郎,便是最好的——”
“嗯……”老皇帝點點頭。
房陵長公主:“但是我怕他過去做過什麼事讓我出醜,所以我派了人,去他家鄉裡裡外外把他調查了一遍。”
“嗯???”老皇帝懵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連駙馬都愣住了,差點一句“什麼”脫口而出。
房陵長公主平靜陳述:“瓊林宴第二天。”
房陵長公主依舊很平靜:“當時調查的結果就放在皇宮裡我的寢殿中,三十年前的卷軸了,恐怕黃舊的不成樣子,其中有他從小到大的事跡,應當可以證明他三十年前並未成過親。現在我人在這兒,也不可能提前作假,還請陛下明鑒!”
老皇帝張了張嘴。
許煙杪幫他說出來了——
【臥、臥槽!】
【難怪係統提到她是……“一生好強的房陵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