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侍郎有自己的為官之道,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蹭熱度。
隻要對於某個意見上書的人比較多,他就跟著混在裡麵。
如果這個意見討皇帝歡心, 皇帝通常都會一起賞。如果撞上了惹惱皇帝的意見,他不當出頭鳥, 通常也不會大罰。
當官並非完全看才能,如果資曆夠高, 平庸之輩也能往上爬。前提是中途不會撞上什麼事情丟官/丟命。
於是,就靠著這樣時不時蹭一蹭的本事, 他成功混成了禮部右侍郎。
然而,平庸不可怕, 可怕就可怕在,平庸了一輩子的人, 誒!我突發奇想!誒!我靈機一動!誒!我琢磨著可以這麼做!
我琢磨著——
可以搞個柳青天!
“青天大老爺!”老皇帝一隻手緊握成拳,輕輕敲擊著桌麵, 似笑非笑:“不如由你來斷這個案如何?”
柳侍郎麵色大變。
他倒是可以硬著頭皮斷案,但……看了看老皇帝的臉色, 柳侍郎僅剩的求生欲讓他果斷認慫:“陛下, 臣愚鈍, 不會斷案。”
衙外百姓一片嘩然。
在他們樸素的觀念裡,青天怎麼可能不會斷案呢?
老皇帝明知故問:“那你方才站出來……”
柳侍郎又低眉順眼,把之前強加的榮耀推了出去:“臣不會斷案,但動動嘴皮子還是會的。”
百姓的嘩然聲更大, 看柳侍郎的目光也變得鄙夷起來。
老皇帝這才滿意。
——誰也彆想吞他的東西!吞了也要吐出來!
不過,駙馬還是要撈一撈的,最好能不暴露她的女子身份。
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誰能做到這點呢?
目光開始在場中掃視。
……
許煙杪站在衙門大堂的邊緣上。
這可是絕佳的吃瓜位置, 方便觀察全場,一有危險還可以退至眾人身後。
然後,他就感覺老皇帝的視線定在了自己身上。
許煙杪:“?”
老皇帝笑著,衝他招手。
許煙杪大吃一驚:【不是吧?這個王朝是不是得完啊?我以為丞相找吏部的人去查小偷也就算了,現在皇帝還找吏部的一個司務斷案?大理寺的人也還沒死絕啊。】
*
人都是視覺動物,當一個桃花那樣鮮妍好看的青年走出來,要斷案時,衙門外,百姓紛紛叫好。
已經沒人去管一開始駙馬認罪的事情了,在他們眼裡,這可比戲台上的節目還跌宕起伏,既想要得出結果,又不想那麼快就結束。
許煙杪學著記憶裡電視劇的樣子,“啪——”用力拍了一下驚堂木,然後,像模像樣地讓那婦人拿出在遼東生活的戶籍。
老皇帝正要點頭輕聲和其他大臣誇讚許煙杪腦子靈活,就聽見許煙杪的心聲——
【嗯……這大娘確實在遼東生活了二十多年沒離開,戶籍隨便看看就行,我得趁著這段時間想想,怎麼把案子結尾定在駙馬被陷害上。】
堂內一片沉寂:“……”
刑部尚書抽了一口氣,特彆扼腕:“怎麼就不能讓許煙杪離開吏部呢?”
這斷案方式,多方便啊!直接看結果,不管中間怎麼搞,隻要能牽連起來就行。
戶部尚書比他更扼腕:“是啊。”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歎氣。
他們知道,他們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許煙杪不管是去戶部還是去刑部,都會引起大地震,使得人人自危。
許煙杪為人比較散漫,還總是在心裡說什麼自己要“躺平”“鹹魚”,可他有個優點,就是在其位謀其政。在吏部司務的位置上時,對於自己的本職——交接發放公文,從未偷過懶。
而如果把他放在戶部或者刑部,他必然會動用神器的力量,去查看賬簿、觀測案件,如此,便會有無數貪官落馬,無數涉案之人被抽絲剝繭出來。
看著像是好事,可……
二位尚書再次對視一眼,彼此間隻能看到無奈。
有時候,太過透明,太過無所遁形,並不一定會讓政治清明,更大可能是物極必反,集體擺爛——反正你知道我沒犯法,我隻是公務做得一般般而已。
水至清則無魚啊。
*
許煙杪不知道他們一下子想了那麼多,婦人及其兒子的戶籍送到他手上後,他意思意思看兩眼,就放到了一邊:“如此,你們和駙馬在遼東相遇,的確是巧合。”
婦人苦笑:“鄉野村婦,哪敢欺瞞大官。”
許煙杪不置可否。
【可惜了,指使這大娘的人非常謹慎,從來都是蒙著臉見麵,從大娘這邊的八卦看,根本看不出來幕後主使是誰。】
八卦係統確實不需要他一定得知道彆人的身份才能看八卦,但也不能是“指使大娘陷害駙馬的人”這麼模糊吧。
【我想想能不能從駙馬和公主這邊入手……我看看,嗯……駙馬從小被當成男孩子養,和她娘出門也穿著男裝。哇!她娘好厲害——】
老皇帝抱臂坐在一旁,不屑一顧。
能有多厲害?能有女狀元厲害?還是能有之前顏淳請封的崇義夫人厲害?
左右不過是一些把女兒充兒子養……
【駙馬她爹喝醉酒,和她娘開玩笑說她娘生不出兒子,他要把人賣了,娶個好生養的回來……】
老皇帝微微皺眉。
怎可如此對待發……
【當晚就被她娘用被子捂死了。】
老皇帝:啥?
【哦豁,真是好一個致命玩笑。】
【第二天就報告官府說是暴斃,第三天就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