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在旁邊耐心解說:“許郎莫要坐下,莫要著急,待陛下布好席,便能出殿了。”
許煙杪隨口一問:“要多久啊?”
太監想了想,說:“如今‘洗’已擺放完畢,冠服亦折疊擺放至西牆下了。如今再放好配飾與酒器,且將行禮所用之席鋪好,待參禮者前來便可,約莫……半個時辰?”
許煙杪瞳孔地震。
【啊啊啊!一個小時!要站一個小時!這也太累了吧!】
正在監督宮人做這些事情的老皇帝聽到這個抱怨,依舊保持著微笑。
小兔崽子,還嫌站著累!一會兒你就知道什麼才是真的累了!
*
“許郎——”
“出房——”
等許煙杪聽到這兩聲天籟之音時,已經是快一個時辰了。
他迅速踏出東房之門。
帝後、皇室成員,及文武百官一眾參禮者含笑看過去……
飛揚的朱錦鑲邊童子袍,紅錦束黑發,青年身姿挺拔,像風雨中的勁竹。
襄陽公主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雙手緊握,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許煙杪看。
老皇帝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許煙杪。
權應璋禁不住微微點頭,低聲和旁邊的季歲說:“許小子果然不凡,相貌、氣質無一不出眾,舉手投足間亦儘顯儒雅之風。日後在我古文學派必有大作為。”
“嗯。”季歲淡淡應了一聲:“除了最後一句,我都讚同。”
其他官員屏住呼吸,仿佛生怕自己的聲音破壞了這美好的畫麵。之後再無人聲,空氣中彌漫著沉默,隻有許煙杪袍服擺動的聲音沙沙響動。
*
待許煙杪入席後,太子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把許煙杪束起的頭發解開,重新梳理。
再用六尺長的黑巾把許煙杪的頭發重新籠起來,纏了個發髻。
這個過程中,許煙杪沒有看過一次係統,也不覺得無聊,感受著梳子輕柔地劃過頭皮,以及纏發髻時熟練的動作,許煙杪思維發散。
【真沒想到,太子居然這麼會梳頭和幫人纏發髻。】
【我以前還聽說有女孩子隻會給自己盤頭發,不知道怎麼給彆人盤,幫室友盤頭發時,都是讓室友站在她身後,她再抬起手往後摸,摸到室友的頭發後假裝是自己的頭發,再盤好。】
【太子這梳得不賴啊!】
太子簡直揚眉吐氣。
那當然!他天天幫夫人梳頭發纏發髻的!非常熟練!
“咳咳。”老皇帝站到他們麵前。
太子連忙讓開,讓老皇帝伸手去幫許煙杪扶正一下纏發髻的黑巾。
——這也是儀式中的一環。
隨後,老皇帝起身,走到西階,下階一級,從有司手中,接過緇布冠,回到許煙杪麵前。
天統大帝威嚴的聲音響起:“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許煙杪微微低頭:“謹記於心。”
隨後,感覺頭上一重。
緇布冠已到頭上。
老皇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後又是太子負責給許煙杪係好冠纓。
“許郎。”太子壓著嗓音,送上了笑意:“第一次加冠,結束了。”
為了這份“驚喜”,他們都特意沒有提前和許煙杪說,加冠不止是加一次冠。
許煙杪瞳孔地震。
【還、還有?!】
*
第二次,許煙杪換上了玄端服,去掉緇布冠,重新梳頭發,再在發髻中插上笄。然後加皮弁冠。
除了插笄這一個流程,其他步驟都和上一次一樣。
但是,還有第三次。
許煙杪笑容已經僵硬了。
【脖子!我的脖子!】
【腰!我的老腰!】
【除了坐著這一會兒,之前我已經站著不動兩個小時了啊!】
老皇帝目視前方,正襟危坐。
隻在許煙杪心聲響起時,飛快地翹了一下嘴角。
*
第三個冠是爵弁冠。
【結束了吧!結束了吧!】
還有醴禮。
【現在結束了吧?!】
醴禮之後還要拜見母親——原身母親早死,就拜牌位。
【QAQ】
【還沒好嗎!】
【人快死了!有沒有人來救救人啊!】
【救救!】
老皇帝心滿意足地重新站到許煙杪麵前,緩緩道:“許煙杪,朕為你取了一字,今日予你。”
心聲迅速停止。
許煙杪眼中陡然升起亮光。
【取完字後,就結束了吧!】
“謝陛下!”
老皇帝微微挑眉,沒有說字是什麼,反而繼續逗人:“取字之後,還需拜見尊長,而後是拜見國君、卿大夫、鄉先生,最後還要宴請賓客。你可要記好了。”
每吐出一個流程,就像有一把刀從天上插進許煙杪身體裡。
【好多……】
許郎悲痛欲絕:【37.5℃的口腔溫度,是怎麼吐出如此冰冷的文字的!我的心像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那樣冷。】
老皇帝雙眼微垂,看著坐在席上的許煙杪。
笑了:“煙杪,乃高入雲際的樹梢。”
“你字便為瑤海,如何?”
瑤海,一意為月夜天空,另外一意,乃……瑤池。
——君為瑤池客,驚魂入九州。
許煙杪眨了眨眼睛,風呼嘯著揚起很大的雪。皇帝與白澤的眼眸隔著雪對視,數不清的雪花頃刻擠滿二者視線。
許煙杪的心,猛地一跳。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