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鹹的海水湧入口鼻,她下意識掙紮起來,眼前是隔著朦朧水波的遙遠天光。
四肢因長久的饑餓而無力,微弱地舞動激不起半點波濤,最後的理智清晰感知著身軀下墜。
不想……不想死——
她咬著牙,麻木地擺動雙腿。
“撲通”——天光一暗,一個身影模糊的少女墜入海中,與蒼木不同,對方身影靈活地好似童話中的人魚,細碎陽光灑在她身旁,為她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朦朧光暈。
人魚下潛,朝著她的方向伸出手,一瞬間,蒼木明悟,她在求生本能下抓住那隻瘦削而有力的手腕。
漂亮的紫色眼眸麵露擔憂地注視著她,秀麗的麵容讓人晃神,深紫色海藻般濃密的長發被湧動的水波帶著浮動,恍然間讓蒼木以為異國信仰中天使降臨人世。
少女小心攬住蒼木,她纖長的睫毛戳在女孩臉上,略癢,將自己花瓣般嬌豔嘴唇貼上對方因失溫而泛白的唇上,為她渡了口氣,隨即晃動腰肢,輕快敏捷地浮至海麵。
一出水,原本飄逸的長發都濕漉漉貼在皮膚上,蒼木被這個陌生姐姐攬在懷裡,不可避免地沾染她的長發。
海上是清晨,正值天光熹微的好日頭,那一抹金色陽光塗抹在人魚少女白皙脖頸間,襯得她不似凡人。
遠處有男人的粗嗓門響起:“哎呀!嚇死我了,你怎麼突然——呀!哪來的小姑娘。”
一隻小船劃到她們身邊,上頭坐著個濃眉大眼的成年男性,幫著少女接過她懷中的蒼木,把人拎到小船一頭,她自己則乾脆利落地爬上來。
男子雖然看上去莽撞,動作力度卻是輕緩的,他拍了拍這個小姑娘背部,讓她把嗆住的水吐出去,不忘疑惑道:“這片海沒碼頭也不是捕魚地界,小丫頭,你怎麼出現在這兒的?”
他打量對方身上的衣裝,也是怪模怪樣的,不似常見稻妻人的穿著,莫非是外國人,可又怎會出現在這兒?
蒼木趴在船沿,好心姐姐也學著這個叔叔的動作,湊上來幫她拍背。
“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了。”
“這……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男子有些犯難。
“蒼木。我叫蒼木。”這下倒是回答地很果斷。
男人搖著船槳,往岸邊靠攏:“姓呢?”
這下船上變得沉默,他意識到不對,回頭去看,才看見這個小女孩垂著頭,聲音細弱:“沒有姓了。”
問到人家傷心事了。男人尷尬地轉頭,隻是加快搖槳速度。
他們很快到了岸邊,男人率先跳下船,輕輕鬆鬆把還載著兩個孩子的小船往岸上拉了拉,不叫它被衝走。
蒼木學著他的動作,沒成想剛站起便覺得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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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餓,驚嚇,勞累,都給這個原本瘦弱的小女孩不甚樂觀的健康情況雪上加霜。
蒼木醒來已是傍晚,身上的衣服被換了,乾爽地躺在柔軟的被褥上,嘴裡泛著一股藥物特有的苦味,記憶裡有被灌藥的模糊印象,雖然身體還是很燙,精神頭卻好了不少。
小姐姐沒睡,她同樣換了身衣服,端莊地跪坐在床榻邊,腰挺得筆直,身姿又是鬆弛的,看起來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
此時,她握著蒼木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倒顯得極為可怖。
想了想,蒼木往旁邊挪挪,騰出些位置來。
她四肢無力,動作也慢吞吞,臉又因發燒而顯得通紅,唯獨眼睛明亮,在昏暗屋子裡閃閃發光,像正午時節最最乾淨的海洋深處的一抹藍,惹得少女不由自主想要鬆手去摸。
“不可以哦。”蒼木嚇了一跳,急忙閉上眼,她說話的嗓音也很啞,不一會兒便感受到有手指隔著眼皮輕輕撫摸。
並不難受,但蒼木有些擔憂,她現在隱約覺得這個小姐姐似乎腦子不太好,很像福利院裡那些自閉的孩子。
她掀起身側的一角被褥,拍了拍那塊地方,向小姐姐示意。一連做了三四次,對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乖乖躺進被窩。
蒼木發著燒,身上像個小暖爐般滾燙,連帶著躺過的地方都被焐熱了。
相比之下,少女身體溫度就顯得很適宜,兩人相貼的那塊肌膚頓時好受不少,蒼木忍著往人家身上蹭的想法,轉過身去不叫病氣傳人。
雖然現在才想起這茬已經算晚了,但能避免一點就避免一點吧。
她的舉動似乎引來了對方好奇,半夢半醒之間,蒼木發覺有人從後方抱住她,沒了理智製衡的身體,自發轉回,依偎在溫度怡人的懷抱裡。
她還能感覺小姐姐在她身上聞聞嗅嗅,似乎對蒼木本人頗為感興趣,最終臉頰上傳來舔舐感,隨後是輕微噬咬,並不痛。
是被當成儲備糧了嗎?
蒼木很想睜眼看看情況,奈何困意深沉,就像是一個幾天幾夜沒睡過好覺的人一樣,隻想不管不顧地睡到天荒地老。
算了,儲備糧就儲備糧,起碼多活了會兒,希望小姐姐下嘴輕點。
大概是因為睡前的這個小插曲,蒼木做了一晚上和儲備糧有關的夢,第二天中午醒來,發現自己還活著簡直驚喜。
之前的男人又出現了,他自稱桂木,是這裡的目付寄騎,昨天在海邊撿到了她,想問蒼木知不知道更多關於自己的信息,方便他幫忙尋找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