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嬪愣了愣,本來皇子應該陪著皇帝,在前麵接見使臣。
但是楊瀚年紀還小,蘇嬪擔心他太頑皮,便將他帶在了身邊。
卻沒想到皇帝特意派人來傳喚了,她頓時覺得自己做得不妥,連忙道:“那請公公趕快帶瀚兒過去吧!”
林公公點點頭,準備帶著楊瀚走。
“林公公且慢。”惠妃赫然起身上前,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公公……那昭兒,要去前廳嗎?”
林公公一愣,這才發現,四皇子楊昭也不聲不響地站在旁邊。
林公公麵露難色,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方才,皇上隨口問了一句六皇子何在,他便立即出來尋了,完全沒有想起四皇子的事。
不過四皇子一直不愛說話,也不得皇上關注,自然也就沒什麼存在感。
他這一遲疑,惠妃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蘇嬪打圓場道:“不如林公公帶著兩位皇子一起去前廳吧。”
惠妃麵色難堪,勉強笑了一下:“罷了,正好本宮有些頭疼,昭兒陪著本宮也好。”
林公公心中鬆了一口氣,便匆匆領著楊瀚走了。
楊瀚有些不舍楊初初,回頭看了一眼:“妹妹,我晚些再回來找你玩。”
楊初初卻乖巧道:“哥哥安心待在前廳吧,明日來找我玩兒也是一樣的呢。”
蘇嬪聽了也督促道:“就是,快去吧!”
楊初初瞥了一眼惠妃的臉色,隱忍中帶著幾分憤然,嘴角還能微微拘著笑意。
綠茶的直覺告訴她,惠妃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楊初初又看了看楊昭,他麵色淡然,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是否被皇帝記掛。
片刻之後,皇後自後殿出來,鄰國的女眷們開始覲見,這場插曲便適時地被衝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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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頭戴五掛彩鳳金釵,身著瑰麗朝服,雍容華貴,如明月一般,在眾人的簇擁下落座。
不同品級的嬪妃依次落座,放眼望去,一片璀璨華光,群芳爭豔,楊初初覺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被閃瞎了。
盛星雲的品級低,連帶著楊初初也一起坐在末端,卻恰好離門口近,每一位覲見的女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楊初初饒有興趣地看著不同服飾的女子前來朝拜,貴女們如行雲流水般上前,叫人眼花繚亂。
皇後一一點頭致意,請她們落座。
白蠻的塔莉公主第一次來到中原,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她用生澀的漢語說道:“皇後娘娘,這裡所有的女人,都屬於皇帝陛下麼?”
她約莫十四五歲,直率又爽朗,這話題旁人問都不敢問,她卻大大方方提了出來。
皇後溫和一笑:“不錯,後宮所有的女人,都屬於皇上。”
塔莉公主誇張地“噢”了一聲,道:“在我們白蠻,隻有最厲害的勇士,才能擁有更多的女人!”
她一臉嬌憨,眾人忍俊不禁。
塔莉公主自己也跟著笑,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忽閃著,頭上的紅珊瑚串珠也跟著晃動,明媚多姿。
坐在她旁邊的人輕聲一笑,道:“皇帝陛下有這麼多女人,怎麼能陪得過來呢?”
這語氣不善,引得眾人循聲看去。
說話的是瓦旦新王的側妃烏雅,她看著約莫十七八歲,臉上描著豔麗的妝容,身材豐腴妖嬈,此刻正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後。
皇後淡淡應聲:“皇上以國事為重,少來後宮也屬正常。”
烏雅勾唇笑一下,媚眼勾起:“我可聽說,皇上每次來後宮,都尋周貴妃陪著。皇後娘娘,難道不覺得寂寞麼?”
皇後微頓。
其他妃嬪聽了這話,麵色各異,有的惱怒,覺得這瓦旦側妃膽子實在太大了,居然敢公然挑釁皇後;而有的則抱著看熱鬨的心態,等皇後應對。
皇後到底身經百戰,不慌不忙道:“本宮是後宮之主,有眾多姐妹作陪,怎會寂寞?”
妃嬪們紛紛點頭附和。
烏雅見諷刺沒翻起什麼浪花來,她有些不甘心,便道:“皇後娘娘,這樣重要的日子,皇上帶著周貴妃在外召見使臣,您都不生氣嗎?見到您,我才知道什麼叫大度!”
她狀似無心地說完,輕輕笑起來。皇後麵色不改,護甲卻微微嵌入掌心。
怎麼可能不生氣?周貴妃和皇帝出雙入對,不知道的,恐怕都要將周貴妃當成皇後了,皇後心中恨得牙癢癢。
但此刻,皇後若表現地生氣,則顯得小氣;若說不生氣,彆人難免覺得她虛偽。
殿中氣氛尷尬,頓時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一聲脆甜的童音響起:“娘親,側妃娘娘為什麼到今日才知道,什麼是‘大度’?”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才發現在一排人的末尾,有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臉懵懂地倚在母親身邊,搖頭晃腦地發問。
盛星雲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些……”
楊初初掙脫她的手,朗聲道:“側妃娘娘沒有好好念過書嗎?”
眾人哭笑不得。
烏雅:“……”
被她這麼一打岔,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便散了不少,烏雅不悅地回頭,瞪了楊初初一眼,皇後也若有似無地看了楊初初一眼,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皇後連忙另起一個話題:“今日瓦旦王妃怎麼沒來?”
瓦旦王妃便是靜瑜公主,也該叫皇後一聲皇嫂,於情於理,皇後都應該關心一下她。
側妃烏雅道:“王妃身子不適,留在驛館休息。”她笑了笑,道:“王妃這三天兩頭病著,實在是嬌弱得很。是不是文朝的女子,都如此弱不禁風?”
她語氣輕蔑至極,似乎毫不把這一屋子人放在眼裡。
眾人麵色慍怒,卻又不好貿然插嘴,都悄無聲息地望向皇後。但這種伎倆,若是皇後真的接招了,才是有失身份。
眾人僵持著,盛星雲旁邊一個嬪妃低聲抱怨道:“這瓦旦人隻會騎馬征戰,不會耕種和經營,多以搶奪征戰和遊牧為生,怎麼還有臉來挑釁?”
楊初初環顧一下四周,那妃嬪立即閉了嘴。
看一眼就慫了,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難怪皇後要撈她們母女出來。
楊初初冷不丁開口:“難道瓦旦的女孩兒,都力大如牛嗎?是不是因為她們都要搶劫和放牧呀?”
語氣天真無邪,但聽清的人,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這一句話,輕而易舉指出了瓦旦的弱點,烏雅麵色一沉。
楊初初又自言自語道:“娘親,那也太慘了,我不要去瓦旦!”
小嘴還發出同情的嘖嘖聲,引得眾人發笑。
烏雅的怒氣直衝腦門,她冷聲道:“皇後娘娘,這文朝後宮居然如此沒規矩麼?誰都能隨意插嘴?”
皇後抬眸,目光穿過眾人,看向隊尾的盛星雲母女,盛星雲頓時感到一陣壓迫,她微微攥緊楊初初的手,心中有些自責,方才沒有好好約束孩子。
楊初初卻毫不畏懼地迎上皇後和烏雅的目光,她一派閒適無憂的樣子,叫人看了捏一把汗。
盛星雲忐忑起身,剛打算告罪,皇後卻道:“說話的不是彆人,是我文朝的七公主。後宮便是她的家,既在家中,有何說不得?”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這七公主自冷宮出來之後,一直默默無聞,皇後這話……算是將她們當成了自己人?
皇後向楊初初微微抬手,聲音如水:“來,到本宮這兒來。”
眾人麵麵相覷,一個冷宮長大的不祥公主,居然堂而皇之地,被招到了皇後身邊!?
楊初初甜甜一笑,她輕輕拍一下盛星雲的手,示意她彆擔心。
然後便從容地掠過眾人,小短腿一步一步走過去,拾階而上。雲茉怕她摔了,連忙下來兩步牽了她的手,將她穩穩帶到了皇後身邊。
楊初初乖乖立在一旁,衝著皇後眨眼一笑,做出一個隻有她能看見的口型:“仙女娘娘!”
皇後微怔,唇角勾了勾。
這笑容被不遠處的大公主楊婉儀看到,她纖細的手指默默攥緊,眼中有一絲不甘。
楊初初站在旁邊,好奇地到處張望,時不時衝著瓦旦側妃傻笑。
烏雅一臉敵意看著楊初初,語氣不善:“之前怎麼從沒聽過,皇帝陛下還有位七公主?”
不等皇後答話,楊初初笑嘻嘻道:“好巧噢,我之前也沒有聽過‘側’妃娘娘呢!意思是坐在邊邊上的娘娘麼?”
烏雅臉色一黑,她最忌諱彆人拿她的側妃位份說事,尤其是和正妃靜瑜公主比較,她咬牙切齒道:“七公主真是伶牙俐齒。”
楊初初揚起臉笑,露出幾分謙虛的嬌羞:“多謝側妃娘娘誇獎。”
烏雅:“……”
烏雅被氣笑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恨不得原地去世。
楊初初扭過頭,撒嬌一般看向皇後:“皇後娘娘,側妃表揚我了!”
皇後心情大好,悠悠吐出一個字:“賞。”
盛星雲身旁原本冷冷清清,隔岸觀火的嬪妃們,此刻也開始熱情起來。
“雲美人有空來我宮裡品茶啊!我宮裡的翠玉毛尖最是香醇!”
“雲美人應該還不曾去過萬月樓吧?下次一起聽曲兒啊!”
蘇嬪笑逐顏開,她忽然覺得楊瀚和楊初初玩在一起,是一件倍兒有麵的事!
龐貴人見楊初初坐到了皇後身邊,盛星雲又被眾人捧著,氣得嘴都歪了。
滿殿麗人之中,唯有一人,一直溫婉地笑著,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這人便是剌古王妃,剌古王妃是剌古王的青梅竹馬,在剌古以賢良聰慧著稱,此次也是她第一次來大文。
從頭到尾,她都是一個平靜的看客,從瓦旦側妃挑事,到楊初初平息插曲,她麵上的興趣越來越濃厚,低聲喚來侍從。
她用剌古語小聲吩咐:“去打聽一下,這位七公主是什麼來頭……”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也是淩晨發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