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與自己那四進院子對比,賈政心裡越是憋了一肚子火氣,索性快步向著榮慶堂走去,好眼不見為淨。
賈母有些日子沒見到賈政了,聽說他來了還是很開心的,忙讓人快請他進來。賈政給賈母請完安後,剛想說話,就看到賈母臉上不比王夫人少多少的傷疤,一下子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
賈母那裡還在問賈政搬進新家一切可還如意,王夫人是不是服侍得好,賈珠與元春兩個孩子怎麼沒哪
他一起來給自己請安,問了半天見賈政都沒有回答,隻好住了口。
“老太太,為何同意大老爺與寧國府分宗?”賈政低著頭說了一句,賈家男人同樣愛好美人的毛病,讓他不敢直視賈母那張臉。
賈母一下子呆了:“什麼分宗,他不是去跟賈敬要個說法嗎?”
賈政沒想到這麼大事,賈赦都敢瞞著賈母,忙道:“剛才已經開了祠堂,兩府業已分宗。族人們都不同意,可是大老爺鐵了心似的要分,除了我與老六房、九房和十房,彆的族人都不願意分到榮國府一宗。”
“反了反了,珍兒再是行差踏錯,小孩子多教導教導就好,怎麼就敢分了宗。來人,快去把那個孽障給我叫來。”賈母一喊,臉上便是猙獰一片,賈政的頭更低了。
賈赦來得不慢,見賈政在這裡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賈珍與太子門人勾連的事兒不能說,那就說他身為兒子,知道寧國府既然不把榮國府當成親人,鬨出孝期有子之事。
不管賈母如何哭鬨,也不管賈政怎麼架橋拔火,反正祠堂已經開過了,祭田也都分完了,這個宗是分定了。賈母又鬨著要回金陵,賈政又跪著請賈母不要與自己這些不孝兒子計較,賈赦都當成了耳邊風。
他咬死了一句話,那就是誰不把他老子放在眼裡,那就是他的仇人。彆說分宗了,惹急了他就親自去請皇帝給他做主。
這混蛋玩意上次請皇帝做主,直接讓王家一蹶不振,賈母與賈政哪敢再讓他請見聖人?對著哭了一痛,才發現現在他們已經拿賈赦毫無辦法。
張夫人早知道榮慶堂的動靜,卻理也沒理。能這麼順利的與寧國府分了宗,她的心情正好,不過還是要把其中的利弊說與賈敏聽聽,免得將來賈敏出嫁之後,寧國府那邊再貼上去。
說話之間,三年孝期也就過去了。這兩年多的日子,除了忠靖侯去世、賈敬出孝後突然辭官辭爵出家修道、賈珍的媳婦難產而亡外,算是十分平靜,讓張夫人很希望孝期能再長一點。可是賈赦巴不得早些出孝好重拾自己紈絝生活,更想知道皇帝能讓他襲個什麼爵位。
隻是襲爵還要經過考試,賈赦出孝後麵對的頭一件事便是這個。好
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張夫人不管他願意不願意聽,都不時的在旁邊提醒著他讀點兒書,練練騎射,賈赦覺得自己有把握應付過考試去。
見賈赦穿戴整齊,已經說話很利索的賈璉,一臉崇拜的看著他:“祝老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賈赦聽了就是一樂:“好,老爺一定好生應試,替你襲個大大的爵位回來。”
賈璉的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我要好好讀書,自己考狀元。”
粉團似的小臉,唇紅齒白的說著如此大誌向的話,讓賈赦更覺得自己後繼有人:“好,你若是考中了狀元,老子就把爵位直接讓給你。”
張夫人度著天色已經不早,隻好打斷父子兩個無營養的對話:“老爺騎馬時一定要當心,寧可跑馬慢些,射得偏些,總以平安為要。”
這話賈赦可不愛聽:“我襲得高些,將來便可多襲幾代,怎麼能……”
張夫人怕的就是這個,湊到他耳邊悄聲道:“老爺隻平安為要,彆忘了彆人並不希望榮國府出一個能乾的家主。”沒見賈政出了孝後上竄下跳的,現在那個六品主事還沒就職嗎?
說不定人家就是要看看賈赦的表現呢。
一句話說得賈赦興致全消,有些垂頭喪氣的出了門。這一走便是一天,張夫人還撐得住,賈璉便要不時的問問賈赦怎麼還不回來。
待到日頭西落,賈赦還是不見蹤影,張夫人也覺出不對來了——這個時候各衙門都該下衙了,誰還能這個時候考校賈赦?
自是要派人出去找的,可是一撥一撥的人派出去,總沒有賈赦的身影,張夫人不由著急起來。陪著她一起等人的賈敏也急,她知道自己的大哥不靠譜,可沒想到是這麼不靠譜。
見張夫人連話都沒了,賈敏隻能沒話找話:“璉兒今天倒是安靜,可是餓得不想說話了?”說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把眼去看張夫人。
張夫人不說話,是要用自己的靈魂力查控賈赦的動向。現在她的靈魂力足足可以外放五條街,大半個西城都儘在其中,不料竟還是沒發現賈赦的身影。聽到賈敏說話,張夫人不得不收回靈魂力,向著賈敏道:“天已經快黑了,妹妹還是回院子歇息吧。”
賈敏
哪能走,依然陪著張夫人死等。直到快宵禁的時候,大門處才有人來報,說是賈赦喝多了,要在外書房安歇。張夫人的說人好好的回來了,也沒在意,打發賈敏回自己院子,才問跟賈赦的人:“大爺是跟誰去喝酒了?”
跟著的人就有些期期艾艾的不敢說。
張夫人靈魂力一個外放到外書房,便知賈赦竟不是一個人在外書房裡,人家還有個添香的紅袖陪著呢。若是平日她也不覺得意外,可是今日大家都在等著結果呢,賈赦竟來這麼一出,就有些膈應人了。
“是誰送老爺的可人?”張夫人盯著那個還不知道如何開口的下人。
那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隻當太太在自己來前已經得了信,剛才是有意試探自己,趕緊一五一十的向張夫人交待了賈赦的行蹤:
“老爺考校完了,覺得挺有把握的,心裡高興便想去琉璃廠看看有沒有什麼玩意帶給二爺,不想正碰到東府,不,是寧國府的賈珍大爺。賈珍大爺死拉著老爺不放,老爺卻不過,便同賈珍大爺一起去喝酒。等著酒喝完了,奴才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一頂小轎跟著咱們一起回府了。”
張夫人開始考慮讓賈璉直接襲爵的可能性了——賈敬自己辭官辭爵之後,“仁慈”的皇帝顧念寧國公開國時的功勳,並沒有降等就讓賈珍襲了三等將軍。要是讓賈璉直接襲爵的話,還得看賈赦這次應考的成績怎麼樣。
既然越不過賈赦去,張夫人乾脆讓跟的人下去,自己洗漱一番直接睡去。張常家的幾個倒是擔了一晚上的心事,生怕太太將事悶在心裡,萬一鬱結於心可就糟了。
不想次日起床後太太如常處置家務,連問都不問老爺一聲。幾個人更覺得這次太太是氣得狠了,聽到老爺進內院了,一個個如臨大敵,要看看那個被老爺帶進府的是個什麼樣的國色天香。
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看上去有些水秀之意,眉眼間很是靈活,看上去是個機靈的。張夫人心裡有了底,眼睛隻管看了進屋就訕訕的賈赦。
賈赦默默坐到主位上不肯先開口,那丫頭就向著張夫人跪下來:“奴婢芸香,給太太請安。”
“哪兒來的?”張夫人問的是賈赦:“
老爺出門應考,這考場裡頭還發美人不成,難怪人人都想著襲爵呢,看來璉兒也該早做準備。”
賈赦麵上越加訕訕:“不過是逢場作戲的玩意,你若是不喜,直接打發了就是。”
“老爺——”九轉回腸的一聲在正房內響起,張夫人還是看著賈赦,賈赦也不好去看那鶯聲的美人,繼續向張夫人訕訕的笑:“是珍兒向我陪罪的。”
“來人,將這位姑娘送去寧國府。”張夫人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賈赦有些發急,昨日也是讓賈珍等人激將得狠了,他才乍著膽子將人帶回府來。夫人一言不合便要將人送回寧國府,下次賈珍見了自己,不定怎麼笑話呢。
“夫人,她已經是我的人了。”賈赦不得不來這麼一句,那丫頭也一臉希冀的看著賈赦,目光之中的崇拜、依賴生生讓張夫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老爺是忘了我們兩府已經分了宗,還是忘了兩府為什麼分了宗?現在寧國府裡的賈蓉,可是隻比璉兒小一歲呢。”誰知道那是不是賈家的孩子,你是不是也想要那麼一個父不詳的兒子?
賈赦的臉色終於變了,他也想到了賈蓉血脈的問題,看向那個丫頭的眼神裡有了疑問。丫頭的淚欲落未落,臉上全是哀求:“老爺知道,奴婢是清白的。”
對於來曆不明的人,張夫人管你清白不清白:“你放心,賈珍你也是見過的。比老爺年輕,也比老爺這個爵位未定的有前程。你又與賈珍早就相熟,那府裡也沒個正房奶奶,萬事賈珍一個人就可做主,比跟著老爺強。”
見賈赦自進了正房便一切都由著張夫人做主,那丫頭心裡涼成一片:“老爺,自從聽說了老爺為了先國公爺所做的事,奴婢便從心裡敬重您是有擔當的男子漢,隻想著跟在老爺身邊,不求身份不求富貴,隻要能……”
“隻要能天天見到老爺,你就覺得滿足了是不是?”對這樣的蓮言蓮語,張夫人為了保住自己吃的早飯,隻好選擇打斷:“我是老爺的正妻,能天天想見老爺就見老爺的隻有我。”
“是,太太說的是,奴婢沒想跟太太爭,隻求遠遠的看……”丫頭還在訴說著自己對賈赦的不離不棄。
張夫人擺了擺手
:“快把人給我帶下去,再打水洗地。老爺想收用丫頭隻管跟我說,何必帶這樣不乾不淨的東西來惡心人。”
張常家的上前直接拿帕子堵了那丫頭的嘴,拉著就往出走。都到門口了,丫頭還頻頻向著賈赦張望,賈赦卻再沒看她一眼。
賈赦見張夫人已不說話,主動認錯道:“我不過一時麵子薄,才讓人鑽了空子。下次再不與賈珍一起喝酒便是了。”
對這樣記吃不記打的人,張夫人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歎氣道:“且等著襲爵的旨意下來,老爺再樂嗬也不遲,何必這個時候往人手裡送把柄。”
結果賈赦襲的竟還是原著中一樣的一等將軍,這爵竟不是三等而降,是直接降到了地心去了。賈赦那裡四處找人想問出為什麼會被降這麼多,卻沒有人給個準話,隻好憋憋屈屈的去領了官服,還要進宮去謝恩。
謝恩回來賈赦的臉色更難看,張夫人一問才知道他出宮的時候遇到了和親王,悄悄告訴賈赦皇帝原本是想讓賈赦襲二等伯,不想一旁聽政的太子進言,說是賈代善便是原等襲爵沒有降等,若是賈赦按著賈代善的爵位降等的話,對其他功勳人家不公平。
不用問,太子這是知道寧、榮兩府分宗的內情,把榮國府給恨上了。賈赦嚇得好長時間不敢出門,生怕太子還覺得不夠出氣,半路派人截殺於他。順帶著賈珍也上了賈赦的黑名單——知道寧、榮兩府分宗內情的,賈敬已經出家修道去了,賈珍卻還是給賈蓉定下了那位秦可卿。
張夫人對此自是喜聞樂見,覺得賈赦若能一直這麼老老實實宅在家裡,還真是榮國府的幸事,可以讓賈璉多些成長的時間,不必幼年襲爵。
為怕賈赦閒極無聊鬨什麼妖蛾子,乾脆用太子嚇唬賈赦,說是怕太子用逾製之事讓人參奏榮國府,不如按著一等將軍的規製把府裡都改過來吧。
賈赦聽了覺得有理,連忙去禮部請教,又是塞紅包又是請吃飯,拉了禮部的一位郎中到榮國府,一通指點之下,榮禧堂正房就被封了起來,更讓賈赦佩服張夫人的先見之明了。
等著府門前的一等將軍匾額掛上,張夫人也算是出了一口長氣,現在一等將軍府可能的隱
患,就剩下欠銀一項了,等著什麼時候皇位更替,新皇帝想要銀子了,開了老庫還銀便是。
倒是賈母知道府門外換了匾額又哭鬨了一場,可是現在除了賈敏還去勸勸她,彆人也隻是看著她哭罷了。張夫人現在忙著給賈敏整理嫁妝還來不及,沒那個時間陪著賈母表演以德報怨。
賈敏的嫁妝成了難事。張夫人本想著這麼些年,賈敏的嫁妝賈母應該都給準備齊全了,臨近婚期隻需要做些嫁妝箱子裝箱,再采買些時新布匹便好。
不想賈母告訴了她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消息:賈母的確給賈敏準備了嫁妝,還準備了不少。可是那些東西當初都隨著賈母私庫的一把火給燒得烏有了。
綢緞等布匹還好說,大不了多花些銀子便可采買,可是細工首飾之類,就有些趕不及了。加之賈敏孝期不好繡嫁妝,也得讓人趕起來,這樣的事兒又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兒家自己操心,張夫人隻能讓賈敏接著管家,她自己各處催人。
可是這壓箱銀子給多少,怎麼也得與賈母商量。
賈母一聽林府的聘禮八萬,臉上就有些不大自在,看向賈赦與張夫人道:“京中舊例,嫁妝差不多是聘禮的兩倍。咱們府裡的規矩,嫡出的姑娘嫁妝是三萬兩,與這林家的聘禮差得太遠了。”
張夫人心裡暗笑,以賈母好麵子的脾氣,怎麼會讓賈敏的嫁妝少於林家的聘禮?若是她手裡還有私房的話,說不得要拿些出來補貼一下賈敏。
可是現在賈母手裡的銀子,沒了。不光是那些古董擺設,就連細工首飾之類的,也隻剩下了沒著火那日在正房裡頭的,以及賈赦後來從賴大等奴才家中抄出來的一千來件。
說起來不少,可是那一千來件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更不成套,放進賈敏的嫁妝之中就是笑話。看著原著裡財大氣粗的賈母,不得不向自己低頭說手裡沒銀子,張夫人的心情大好,說出來的話也就敞亮:
“老爺隻有這一個妹妹,便是璉兒這一輩也沒有嫡出的姑娘,妹妹的嫁妝公中多出些也無防。”
賈赦就看了張夫人一眼,不知道她怎麼那麼肯定賈璉這一輩沒有嫡出的姑娘——明明他們夫妻還不到三十,要生上兩個孩子,應該也是可以想想的。
作者有話要說:日萬第二天,揉揉我的手指頭,希望明天還能繼續碼字。來,來點營養液消消腫。
感謝:輕描、淡寫扔了1個地雷、藜小柒扔了1個地雷
感謝:蛀書蟲子、天晴無雨灌溉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