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 109 章(2 / 2)

華繡娘應了一聲,樂顛顛的去霽月坊了。不出一日,榮國府老太太出爾反而、沒有銀子付繡品錢的傳聞,就從西城傳到了東城霽月坊。順路來的,還有西城彆家在霽月坊定下繡品的管事們。

他們不是來退定的,而是想與霽月坊商量一下,既然榮國府已經不定繡品了,那麼他們這些排在榮國府後麵的,拿成品的時間是不是可以往前提一提。

這是自然的事,霽月坊答應的很痛快,還跟這些管事的言明,若是哪家定金出的多,還可以往前提一下日子。

能送姑娘選秀的人家,對於早晚花出去的銀子不怎麼在意,對能排在彆人前麵卻很在乎,似乎比彆家早拿一天,自己家的姑娘選秀成功就多一分把握。

沒用一天,交了定金的人家,就都把銀子補齊了,為的是能早早拿到繡品。霽月坊的定單比華家的多,華家乾脆把自己繡坊的人派來大半幫著趕工,並沒誤了哪家交貨的時間。

一起到張翠花這裡算帳的劉太太與夏太太,跟著華繡娘一起不遺餘力的吹捧張翠花幾句,大家才八卦起榮國府的事兒來。

夏太太率先道:“聽說榮國府二房的那位姑娘,帶著自己的兄弟,一齊搬去王家住了。”

劉太太對高門的譜係了解不多,問道:“榮國府老太太是她親祖母,父母不在身邊,跟著祖母住也算儘孝,怎麼倒去了王家?再親近的人家,還能親過自己的祖母?”

張翠花隻好給她科普:“王家是賈姑娘的外家。王子騰大人現任著京營節度使,若是以王家的名義進宮,賈姑娘就可以參加大選而不是小選。”

夏太太口快:“就為了選秀,連父母親人都不認了,這樣的姑娘便是進了宮,還指望著她能拉拔家人嗎?”

張翠花聽了一笑,可不就是這麼個道理:原著裡賈元春最終熬成賢德妃,賞給榮國府的不過是些聽上去好聽東西,榮國府卻得傾儘全力,替她修一座天上人間諸景備的大觀園裝門麵,還得花銀子應付不時到府裡打秋風的太監。

哪裡是拉拔家人,是吸家的的血呢。

見她笑,劉太太連忙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夏太太說的太過嚇人,總是養了她十

幾年的父母親人,哪兒能一點不惦記著呢。”

張翠花搖了搖頭:“就算是她想惦記,那送她進宮的人,能讓她惦記嗎?”就算是親舅舅,真能不計得失的一心替外甥女打算?人家王家,可有一位與賈元春差不多大的王熙鳳呢。

劉太太聽得身上發冷:“虧得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兒,是沒資格選秀的,要不這樣算計來算計去的過日子,有什麼意思。”

人家自己可覺得有意思著呢。張翠花心裡吐槽了一句,就聽夏太太不怕死的向劉太太道:“你又沒有女兒,倒不用擔心這個。”

劉太太果然如張翠花所料,向著她們兩個道:“我不是替你們擔心,怕迎春與金桂被人惦記上嗎。不如咱們現在就給四個孩子定了親,這樣就算是選秀,也選不到兩個孩子頭上了。”

張翠花:呸。

夏太太:呀呸。

劉太太也不惱:“總有一日,你們兩個為了女兒,再不敢啐我。”

張翠花也算是看著劉家兩個男孩長大的,對迎春嫁進劉家倒沒什麼反感。可是人家夏金桂的官配是薛蟠,就不知道夏太太是什麼想頭了。

畢竟夏家現在還有一個皇商的名頭,說起來比劉家這單純的商人,身份還是高些,便是論起婚配來,說不得夏太太也會尋身份相同的皇商之家,好給夏家的生意多些助力。

見張翠花與劉太太都看自己,夏太太就是一笑:“不到十歲的孩子,還早著呢。”

張翠花便轉移了話題:“咱們繡坊這些日子都在忙大件繡品,小件的快要斷貨了。現在大件的都交了貨,倒不急著再繡大件,趕些小件的,年前也好賣。”

“是呀,這些日子繡娘們都沒日沒夜的忙,也該讓她們歇一歇。不如再一人發個紅包,彆讓她們空忙一場。”劉太太也不是沒眼色的,一擊不中,主動跟上張翠花的節奏。

夏太太也是一笑,問起該包多少紅包合適。繡娘們有手快手慢,更有技好藝壞之分,紅包也不能一樣多,這些都要與掌櫃的商量後才能定下來。

等到夏太太先告辭回府後,劉太太拉著張翠花的手道:“你是不嫌棄我家身份低微的吧?”

張翠花有些哭笑不得,隻好向她說道:“你是知道的

,我隻得這一個女兒,她就是我的命。按我的心思,咱們這麼好,我是不願意把姑娘嫁給你兒子的。”

劉太太大是不解:“正因為咱們好,你才該放心我不會搓磨迎春,就是將來他們小兩口鬨個彆扭,我也隻有向著迎春的。妯娌們有個口角時,我也能偏袒些。”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你想想,自從我搬到這裡,咱們一向走動的親姐妹一樣。咱們兩家離得又近,隻差牆上掏個門便是一家。真把女兒嫁給你兒子,不管是你罵我女兒還是你兒子欺負我女兒,我都能聽到。”

“讓我乾聽著我不願意,我去幫女兒必傷了咱們的情份。還不如各自聘娶,咱們兩個還能如原來一樣相處。”張翠花帶笑把話給說明白了。

劉太太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你倒不如直接說看不上我們老爺左一個右一個往家裡領人,怕我兒子學了他們的爹,讓你女兒生氣。”

大家都這麼熟了,多少含蓄一點兒不好嗎?張翠花越加笑的無奈。

劉太太拍著張翠花的手道:“彆說你心疼女兒,便是我也看不上那些非得給人做妾的。我早跟兩個兒子說過,將來要是敢學他們那個混帳爹,我就打折他們的腿。”

你眼前的這個人,可就是曾經給人做過妾的,不過是你無從得知罷了。要是你知道了,還想著要她的女兒做兒媳婦嗎?

張翠花見劉太太一直不肯放棄這個話題,整了臉色鄭重道:“其實彆怪夏太太不講情麵。你覺得我們兩家的丫頭好,想著及早定下。我們也得看看你們家的兩個兒子,是個什麼性子,將來能一能頂門立戶不是?現在你兒子才多大,能看出什麼來。”

一句話說得劉太太也有些訕訕,她確實中意迎春與夏金桂,就算不能兩個都說給兒子,留住一個也是好的。所以不時仗著幾個人情份非淺,用開玩笑做遮掩,想早些說定。張翠花今日跟劉太太說透,則是看在她誠意滿滿,確實取中了迎春這個人,而不是看中了自己手裡的銀子。

可是歸根結底,迎春將來生活一輩子的人不是劉太太,而是成為她丈夫的那個人。這個時代的女子與婆婆妯娌相處的時間比丈夫長,婆媳關係融洽確實重要,

可是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很重要。

說句至俗至白的話,迎春將來想在婆家站穩腳,就要生個兒子傍身。夫妻兩個感情不好,哪裡來的兒子?

不過劉家也算知根知底,他們家的兒子早就列入了張翠花的考察範圍。劉家已經立足京中多年,兩個兒子也算是優裕的環境裡長大的,生得都在中人之上,又沒俊秀的天怒人怨,這一點張翠花挺滿意——這個時代可不是顏即正義的時候,講究的是男子以才為貌。中人以上,自己看著即不膈應又不怕在外亂招桃花。

劉家的長子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年紀上比迎春大的是多了些。好處是已經開始跟著劉老爺出門打理生意,聽說處事很有條理。

劉家二兒子比迎春大了四歲,看上去跳脫了些,現在還在讀書,也隻是讀書,不管是劉家還是張翠花,都沒對他報有什麼科舉做官的希望。

商人子弟,三代後才可科舉,現在劉老爺全家都指望著生意吃飯,劉家二兒子是沒有資格科舉的。

張翠花並不覺得迎春一定要嫁進官家,無他,人還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的。原著裡薛寶琴還有哥哥,更有拐著彎的姻親賈家王家,梅家還敢拖著想把定好的親事拖黃呢,現在張翠花母女有什麼?

與其將來迎春到彆人家被人明嘲暗諷,還不如挑一個踏實可靠的孩子,托付迎春的終身。

唉,張翠花搖頭歎了口氣。若是在末世之前,知道有人給不到十歲的孩子找親事,張翠花頭一個會把人罵個狗血淋頭,覺得那人腦子裡有泡。現在找親事的人換成了自己,不光覺得理所當然,還認為時間有些緊迫,果然世人都逃不開真香定律與雙標嗎?

“母親怎麼又長籲短歎的?”迎春一進門,就聽到張翠花悠悠的歎氣聲,擔心的問候脫口而出。

迎春今天又是一身鵝黃撒花衣裙,襯的鵝蛋形的小臉白生生仿佛由內而外閃著瑩光,上頭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如同最純淨的黑寶石般讓人移不開眼。

因為問候張翠花,所以迎春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那發自內心的笑意很有感染力,看一眼就讓人覺得世間沒有任何煩惱一樣。見過這樣笑容的人都會明白,擁有這樣笑容的女孩,一

定是在包容平和的家裡長大的姑娘。跟這樣的姑娘在一起,讓人的煩惱不由煙消雲散,忍不住的想與她親近。

難怪劉太太一直惦記著。看著迎春如花般的笑容,還有日漸長高的身量,張翠花又歎了一口氣。迎春見母親又歎氣,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即擔心又有些無措的上前問道:“母親這是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說與我聽,我替母親想辦法。”

張翠花一下子笑了出來,這麼小的一個人,能想出什麼辦法來?有這一份心,於她就是難得了。自己真是有些杞人憂天了,眼前的這位姑娘不是原著裡的二木頭,不是哪怕奴才都能踩上一腳、遇事隻能默默忍受的榮國府庶女。

從被自己抱出榮國府的那一在起,迎春就已經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張翠花希望的,有自己的主張見解,遇事自己能想辦法解決的人。這樣外圓內方的孩子,不管是嫁到誰家裡都不會吃虧吧。

心裡這樣想,張翠花已經把迎春摟到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我有什麼煩心事,不過是想著你竟然一下子長這麼大了,過兩年就該相看人家,也不知道那家是遠還是近,家裡人是不是好相處。又想著等著你嫁人了,府裡隻剩下我一個人,有些感慨罷了。”

迎春的小臉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襯著鵝黃的衣衫都有些微紅:“母親說這個做什麼,我要一直跟母親在一起,才不嫁人呢。”

看吧,才九歲的孩子,聽說相看就知道是要嫁人了,更覺得害羞,這個時代的女孩子,還真是早熟呢。

張翠花無奈的一笑:“又胡說,女孩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彆人不說你有孝心不舍得離開母親,還以為母親出不起嫁妝呢。”

“嫁人有什麼好。”迎春從張翠花懷裡直起身子,正色的看著張翠花:“不嫁人萬事都有母親替我操心,可是嫁了人就得我替彆人操心。好些人連見都沒見過,就得管著他們的吃喝拉撒。還得時時想著自己的私房,想著孩子是不是不聽話不上進,又得防著丈夫納妾淘氣。哪有在母親身邊自在。所以我是不嫁人的。”

“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張翠花已經快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她決定收回自己

剛才對迎春的評價,這丫頭現在是不是主意太大了些?自己就算做事隨性了些,可為了讓迎春適應這個時代的規矩,在她麵前從來都不敢說一句出格的話。

誰知道自己已經很注意了,迎春卻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要是讓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聽到了,還不得用吐沫星子把迎春淹死?!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張翠花見迎春一臉還有話說的表情,把她拉著坐到自己身邊,問道:“這樣的話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算了,可不能在彆人麵前說,知道嗎?”

迎春認真的看了張翠花一眼,把鳴柳跟她自己的丫頭雲淡都打發出去,還刻意放低了聲音,道:“母親,你知道嗎,陳嬤嬤她,被趕回娘家了。”

張翠花眼前就出現了一張老實平淡的臉,一張很沒有存在感的臉。若不是迎春提起,她都忘記做過迎春奶娘的陳嬤嬤,忘記有這麼一個人曾經跟她們一起生活了六年。

“好好的怎麼被趕回娘家了?”張翠花有些不解,三年前辭退陳嬤嬤的時候,她可是給了陳嬤嬤封了大大的紅包,還送了不少東西,為的就是讓陳嬤嬤的家人,看出自己一家是很看重陳嬤嬤的,使她回家的日子好過些。

迎春的眼圈就是一紅:“還不是那家子把陳嬤嬤手裡的銀子都哄騙到手了,想讓陳嬤嬤來咱們家裡打秋風,陳嬤嬤不願意,就把陳嬤嬤趕回娘家了。”

所以小丫頭才覺得,嫁了人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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