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的,過了氣性最大的時候,這東西他就該不想拿出來了。”賈赦覺得自己對賈珠的心理摸的很透徹。
想到賈珠在自己院子裡都沒有丫頭上前服侍,同樣在錦繡從中長大的賈璉,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老太太待珠大哥,前後是差的多了些。”
“虧得她這麼急功近利。”賈赦冷哼一聲,要是沒有老太太的默認,府裡哪能傳出賈珠得了怪病的傳言,這一點賈珠自己心裡也應該有數,不然不會氣的把二房的把柄,送到自己手裡。
“可是老爺,就算是有了這個東西,咱們該怎麼奪回正院?”賈璉心裡沒底,賈赦又向他招手,想起剛才那一巴掌,賈璉的些不敢湊近,被賈赦一把薅著領子拉近了,湊到他耳邊低低說起自己的計劃來。
賈珠這邊已經站到了自己與李紈的院門前,素雲正在與他打商量:“大爺病好了,大奶奶高興的恨不得親自去看大爺。可是老太太命人傳話了,說是現在大奶奶胎還不穩,怕過了病氣,讓大奶奶再養幾日。”
行吧,賈珠本就是來走個過場給彆人看,聽了素雲的話,又堅持了一下便落寞的走開,生生又讓榮國府的奴才看了一出好戲。
接下來的幾日,“倍受打擊”的賈珠都沒有出小偏院的院門,府裡說什麼的都有。榮國府奴才的嘴一向沒什麼把門的,漸漸的連寧國府也知道了消息,接著整個西城無不知道榮國府那個會讀書的珠大爺,已經廢了。
就在謠言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賈珠選了賈政給賈母定省的時間,再次出現在了榮慶堂外。賈母與賈政對視了一眼,想不出這個時候賈珠過來做什麼。
子孫定省總是孝順之意,不好不見的,賈母一迭聲的讓人快些把賈珠請進來。一進了門,賈珠便長跪不起,口稱自己不孝,辜負了老太太與老爺太太的養育教導之恩,請他們恕罪。
這就更出乎賈母的意料了,一麵讓人快扶賈珠起來,一麵麵色含嗔:“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傻話,那病也不是你自己願意得的,現在不是已經大好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總要慢慢養著。”
嚴父賈政等賈母說完,也端著架子罵道:“為你的病老太太操了多
少心,現在好了便自己養著,怎麼又來聒噪老太太。”
“這幾日因能出門走動,所以聽到了府裡一些奴才的話。”賈珠神色不變,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想著因為自己的病讓老太太如此操心,心裡羞愧難安。所以想出門消散消散。”
府裡的傳言是什麼,賈母與賈政都知道,他們並沒有壓製傳言,自己心裡也清楚。現在賈珠明著說要謝過自己替他操心,實則是來告狀,賈母心知膽明,就跟那日病床上說起自己住的院子太偏是一樣的。
看著眼前自己寵了十多年的孫子,賈母不是不感歎的。可是再感歎又如何,這個府是不能交給他的——一個不能為官的人,怎麼能做榮國府的主人?即不能做主人,有吃有喝有人服侍,就該知足了,現在卻來到自己麵前告狀,賈母與賈政心裡都有些不自在。
有些事自己做的時候,覺得很是有理,可是讓人當著麵說出來,原來有理的那些好象並不很站的住腳。
正因為站不住腳,才讓人心虛。賈政解決心虛的方式便是起身給了賈珠一腳:“無知的孽障,聖人曾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
就算賈政那一腳使的力氣不大,可是賈珠還是就勢歪到了地上,也不等賈政背完書,一麵自己做強掙紮起身的樣子,一麵冷冷打斷他的話:“老爺覺得,我還有完成大任的可能嗎?”
本想再來一腳的賈政,抬起的腳又放了下去,他從賈珠眼裡看不到一點兒以前遇到自己的敬畏,心裡不是不驚駭的。
“老二你這是做什麼,不知道珠兒身子有病,還要打要罵?他不是你親兒子是不是。”能說出這種話的,除了賈赦不做第二人想。
賈政向賈赦辯解道:“大老爺不知道這個孽障滿口說的是什麼話,如此不尊敬長輩,不管身子如何也要好生教訓。”
“二老爺說的是珠大哥院子裡丫頭的事兒嗎?”賈璉覺得賈珠是來向賈母告訴琥珀不好生服侍之事,想起自己那日在賈珠院子、屋子所見所聞,賈珠請長輩做主何錯之有?臉上現出不平來:“這事如何能怨得了珠大哥。”
王夫人聽說賈珠來給賈母請安,卻被賈政踢了之事,也忙忙的來了,進屋顧不得
向賈母行禮,先扶起賈珠來:“我不敢說老爺不該教訓珠兒,可是他病還沒好全,老爺總得等他好了再教訓。”
當著賈璉與賈赦的麵,賈珠做出不敢相信的模樣看向王夫人,要掙脫王夫人扶自己的手又有些舍不得的樣子,讓王夫人心裡也有些內疚:自己這些日子忙著與甄家和娘家周旋,到底忽略了珠兒。
可是想想丫頭們告訴自己,大爺每日都要去自己的院子想探望大奶奶,王夫人又覺得自己也該這麼冷一冷賈珠,好讓他明白,這個府裡究竟誰才能護得住他。
賈赦與賈璉也對視一眼,覺得那日把東西馬上抓到手再正確也沒有,不然隻看賈珠現在的情形,是不會把東西交出來的。
賈母也已經氣的站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一見到孩子就要打要殺。若不是你逼著他讀書,何止讓他把身子都熬壞了。”
賈珠已經重新在賈政身前跪好了:“老爺責罰的是。”
身子有病,還被傳出謠言,來向長輩請個安表達一下自己對謠言的不滿,不光沒有得到同情,還被踹了窩心腳,然後自己還得老老實實的跪著說踹自己的人踹的對!
賈赦看向賈母的目光耐人尋味起來。
沒錯,賈赦看的不是賈政,而是明麵上已經責罵過賈政的賈母。
賈母也發覺賈赦看自己的目光,若是往日她自要罵賈赦幾句,現在卻怎麼也罵不出口。不知怎麼的,賈母便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起來。
“璉兒。”賈赦突然叫了賈璉一聲,賈璉應聲出了門,沒一會兒從外頭抱了一個箱子進來。賈赦也不管賈政是不是讓賈珠起身,王夫人是不是還在哭,直接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賈璉則把箱子放到他腳下。
“老二你先不用說珠兒了,這裡有點兒東西你看看。”賈赦的聲音裡有隱隱的怒意,不過大家都沒在意,覺得他還對賈政剛才踢賈珠那一腳生氣。
賈母也回到炕邊坐下:“你得了什麼好東西,要讓政兒看。”
賈赦看了看幾個縮在牆邊的丫頭,衝著賈母道:“讓丫頭們下去吧,也彆守著門了,守到院門口去。”
賈母神情便是一冷,看了賈赦一眼後向著丫頭們擺了擺手,不過沒完全按賈赦的
意思,還是讓人守了門。丫頭都退下後,賈赦親自打開箱子,從裡頭隨意抓了幾張紙出來,遞給賈母:“老太太見識見識。”
這樣的東西還用得著見識?賈母這樣的人精隻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麼,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賈字花押。她的手抖了兩下,穩住了,聲音也就穩住了:“哪兒來的?”
“無意間從一個婆子那得來的。”賈赦采用了賈珠一樣的說法:“我粗算了一下,一共二十八萬三千兩銀子。”
那紙拿出來的時候,王夫人扶著賈珠的手已經無力的垂下,聽到數目之後,整張臉已經白的不能看了。賈珠沒有扶她的打算,自己還是個病人,剛才又被踢了一腳,正該傷心的失魂落魄,哪能顧得上彆人。
賈政也看清楚紙上的內容,聽清楚了數目,整張臉都氣的通紅:“什麼人敢如此敗壞我賈家門風。”
賈赦隻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然後又對上賈母的:“現在府裡的印信,都在老二跟他媳婦手裡,就是我的帖子,也在他們手裡。這麼大的銀錢數目,我拿不出來。”
不管是花押還是本錢,賈赦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他都拿不到拿不出的東西,賈璉也就清白。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賈政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他張了張嘴想反駁賈赦,卻不知道該從哪兒反駁起:賈赦說的都是事實,至少他以為是事實。
屋裡大概隻有賈赦與賈珠清楚,彆說是二十八萬兩銀子,就是八十二萬兩他也拿得出。不過這兩個人誰都不會說。
“王氏,這是怎麼回事?”賈母老道的沉聲問向王夫人。王夫人被叫後身子一震:“老太太,這是,是什麼?”
“你自己看看是什麼,你管的好家!”賈母把手裡剩下的幾張票據扔到王夫人臉上,不忘提醒王夫人,可以推到管家不嚴上頭。
王夫人已經跪下了:“是,我回去就查,是哪個大膽的奴才偷了府裡的印信。”
“不用你查了。”賈赦仿佛沒聽出剛才賈母話中之音一樣,向著王夫人好心道:“從你那個陪房周瑞家裡,也搜出了一樣的東西,不過數額沒有這個大,每張上頭隻的百十兩銀子,加起來不過兩三萬之數吧。”
“竟是
她。”王夫人做咬牙切齒狀:“真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嗯,我也覺得二太太對陪房很是大方,一個陪房出手就是二三十萬的銀子。不如咱們把二太太的陪房都查一查,看看為什麼他們手裡能有這麼多銀子。”
“赦兒。”賈母及時聲援王夫人了:“陪房陪嫁都是政兒媳婦的私財。”
“老太太,當年你處置璉兒生母的陪房時,可沒說過這話。”賈赦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站在他身後的賈璉抬頭看了賈母一眼,又低下頭去不說話。
“大老爺這是不信我?”王夫人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
“你自己說說要讓人怎麼信你。王氏,這些年你管家,自己做了什麼心裡有數。你若不怕人查,明日我便去順天府報官,便說發現自己家的奴才行與民爭利之事,你敢不敢當著順天府人的麵,說那個奴才是你的陪嫁?!”賈赦的聲音也提高了不少。
賈珠好象一下子被他的聲音驚醒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自己站起來拾起地上的紙,看了看,不解的看向賈母:“老太太,這是什麼?”
賈母也很想裝成不認識這東西是什麼好不好。
“讓珠兒跟璉兒回房去,這事兒就不必他們小輩聽了。”賈母借著賈珠的問題,想把人清一清。
人少確實好說話,可是也得看被清的人肯不肯走。賈珠抖著手裡的票據,救助的把屋子裡的人看了一遍,好象要從大家的臉上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賈璉好懸沒忍住笑出來,把頭伏的低低的。賈赦不滿意的瞟了忍笑的賈璉一眼,把他嚇的往後移了移,才好心的替賈珠“解惑”:“這樣東西你們高門大戶的公子哥不認識,那些百姓跟買賣人倒識得。”
然後很詳細的把印子錢給賈珠解釋一遍,又說明它的危害,隻是這危害不是對借印子錢的,而是放印子錢的人家:“朝庭早有明法,一旦發現有人放印子錢,輕則去官奪爵,重則抄家流放。”
“太太,這東西真的是周瑞家的乾的?”賈珠聽後臉色也蒼白起來:“太太,你糊塗呀,怎麼能把這麼多的銀子都給一個奴才收著。”
著呀!賈赦現在知道賈璉剛才為什麼臉色那麼不好看了:賈珠這
一問,等於坐實了周瑞家的那銀子就是王夫人的。自己的親兒子,質問自己為什麼把銀子給一個奴才收著,王氏怎麼回答都是錯呀。
不過賈赦心裡也對賈珠警惕起來,這樣的賈珠,還真不如原來那個隻會死讀書的賈珠讓人放心呀。他現在都有些怨恨賈母了,老太太為什麼非得容不下珠兒,要把他刺激的開了竅呢。
開了竅的人可不好對付。對自己的生母都這麼狠,剛才看王氏明明對賈珠還是有母子情的,比賈政那個假道學強多了。
賈赦激靈一下,他明白了,賈珠哪裡是想對付王夫人,他一直想對付的都是賈政!王夫人要是出了錯,賈政便是治家不嚴、內幃不修,說不定無法在朝庭裡立足。
為了保住自己官位,賈政一定會休妻,或是用分家少要家產封自己的口。以賈政一慣裝樣的本事,休妻兩個字一定會從他嘴裡說出來,隻要他說出來,他就完了——賈政現在能站到四皇子一隊,可是王子騰牽的線。王子騰是得有多賤,會繼續幫想要休了自己妹子的賈政?
沒銀子或沒官,賈政總要落下一樣,還順帶著失了外頭的助力。
哪怕已經覺得自己很重視賈珠了,賈赦還是發現自己低看他了,就衝剛才賈政踢他一腳,他還要說踢的好,還跪的那麼直,賈政就輸了。
該!賈赦心裡狠狠衝賈政吐了一口吐沫。賈政那裡則恨不得堵上自己兒子的嘴:“你又胡說什麼!”
“老二,你不想承認,嗯?”賈赦及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