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撐腰(1 / 2)

前夫攻略 九斛珠 9959 字 4個月前

他醒得突然, 青姈有點無所適從。

若戴庭安還跟前世似的新婚夜昏睡著, 她默默脫去嫁衣, 換上尋常衣裳, 眼睛一閉一睜便是夫妻。可他偏偏在此時醒過來, 半點都不收斂打量的目光,將打算偷換衣裳的她捉個正著, 還有閒心品評她穿著嫁衣的妝容……

青姈清了清嗓子, 沒好意思回應他那句話,隻溫聲道:“將軍是要喝水嗎?”

說著, 不等他回答,徑直去桌邊斟茶。

壺裡茶水溫熱,旁邊一方天青色的瓷碟,裡麵放著梨肉、桃肉、龍眼、山楂四樣蜜餞。她左手捏著茶杯, 右手端著蜜餞,放到床頭矮櫃上,寬大的嫁衣袖口垂落, 行動間搖曳生姿。

戴庭安瞳如墨玉, 已恢複了慣常的清冷峻漠。

“扶我起來。”他吩咐。

青姈便單膝跪在床邊, 先擺好靠枕,而後扶著他肩膀坐起。也不知他傷的是哪裡, 單薄的喜紅衣裳穿得嚴嚴實實, 除了濃重的藥味, 跟常人無異, 隻是仿佛行動不便, 腰以下紋絲不動,她挪得頗為吃力。

半坐著喝了茶,戴庭安的目光又瞥向蜜餞。

青姈遲疑,“將軍受了傷,能吃這東西嗎?”

“無妨。”他要了梨肉條嚼著,“讓魏鳴帶人進來。”

青姈應命,到門外跑腿傳話,帶人進屋。

戴庭安的目光仍黏在她身上。

兩人相識之初,青姈總是寒素打扮,有意收斂神采,此刻嫁為人婦才沒了顧忌。

她本就生得好看,何況今日盛裝。

鳳冠摘去後,滿頭青絲分股堆疊,或結鬟於頂,或鬆鬆挽著,隻拿銀白絲緞裝點,兩鬢嬋娟。宛轉雙蛾下明眸如波,胭脂在兩頰暈染得極淡,雙唇稍加點染,嬌豔柔旖。底下嫁衣嫣紅,精致的滾邊蜿蜒,金色絲線繡出的牡丹國色天香,勾勒出曼妙的胸脯和修長的身姿。

那兩隻手斂在身前,嫩如春筍,腕間珠串依稀可見。

如同新月初霽,暈出柔和光芒,亦如含苞的海棠沐春光而盛放,嬌豔動人。

戴庭安喉結動了動,見青姈回屋後坐在床邊的繡凳,不滿地拍了拍床邊沿。

青姈於是順從地挪過去,斂袖端坐,身姿挺秀而規矩。

魏鳴退後半步,抱拳躬身,“拜見少夫人。卑職魏鳴,是將軍的長隨,這是常嫂,管著此處燈火箱櫃等雜物,這位是管廚房吃食的夏嫂,這位是管灑掃抬水等事的劉嫂,少夫人若有吩咐,儘可安排她們。”

青姈頷首,瞥向這院子的主人。

戴庭安目光清冷虛弱,並沒看她,隻緩聲道:“她嫁進戴家,便是我的妻子。旁的我不過問,隻有一條,鐵山堂的少夫人誰都不許輕慢。”

“奴婢明白。”仆婦們齊聲應著,又朝青姈施禮,“拜見少夫人!”

“免禮。”青姈抬手,麵露微笑。

這笑卻是發自內心的。

她幼時身份平平,在尚書府的時候,既跟馮元娥這般普通官員家裡的姑娘玩,也會出入高門貴戶長見識,期間聽過一些閒話秘聞,都是姑娘們磨牙瞎聊的。

閒話裡無非是說哪位姑娘嫁到婆家,被婆母立規矩教導,管得極嚴格;說哪位姑娘嫁入高門,外頭看著風光,實則高嫁高攀,連府裡的丫鬟仆婦都鎮不住,多的是婚後雞零狗碎的不如意。像她這樣衝喜進門的女子,更容易成為闔府暗裡輕視的對象。

這些事上,戴家倒省心得很。

周氏為人寬柔識大體,前世婆媳相處時甚至還偶爾維護指點於她,絕非嚴苛難纏之人。戴庭安雖陰鷙狠厲,令人敬懼,卻也是非分明,撐著病體給了她名分與底氣。方才那番話,明擺著是撐腰。

不管東院如何,至少西院裡不用為瑣事煩心。

往後隻需謹慎照顧起居、應付訪客,彆觸動他陰鷙的脾氣,日子想來不會太差。

而爹娘的事,也終會有眉目。

端麗的嫁衣寬袖下,青姈默默攥緊了手指。

……

整日熱鬨後,外麵的賓客陸續散去。

鐵山堂像是與世隔絕,除了滿目喜紅,並沒多少新婚喜慶的氛圍。跟平常唯一的不同,便是院裡多了兩個人,廂房裡多了許多箱籠——都是青姈拿聘禮充的陪嫁,由常嫂她們幫忙,青姈脫了嫁衣後和徐嬤嬤一起出些力,歸置到廂房裡。

陳家落難前,青姈其實也有丫鬟伺候。

外圍的不算,貼身親近的有兩個,年歲大的是秋白,小點的叫冬青,一個伶俐一個穩重,主仆感情很好。後來陳家被罰抄家產,兩個丫鬟都成了官奴,好在彼時有顧藏舟打點,她倆都留在京城裡做雜役,沒賣到京城外流離受苦。

青姈很想贖她們出來,此刻卻有心無力。

戴庭安身邊不會輕易添人,她和徐嬤嬤都還沒站穩腳跟,不便多帶人手。

好在仆婦們手腳麻利,做事極快。

忙活了半個後晌,聘禮裡的東西歸置完,最後兩個箱子裡是竇姨媽、馮夫人添的東西,和青姈擱在姨媽那裡的舊物。頂頭放著衣裳錦緞,有些是她穿過的,有些是竇姨媽新添的。最底下是個堅固的鐵力木匣子,是她真正的嫁妝。

匣子裡麵有銀票也有地契,都是母親臨終前請竇姨媽照看的,青姈給姨媽留了傍身的之後,手頭剩的仍不少。即便沒法跟侯府的闊綽豪貴比,拿著置辦家當,也能是個殷實的小富戶。

隔了近兩年,匣子成色仍是新的。

青姈撫摸打磨得光滑的木紋,想念母親,卻也不敢放任情緒。隻默然將匣子藏在床底下,瞧了瞧空蕩的箱櫃和梳妝台,決定抽空去置辦點衣裳首飾。

畢竟是侯府少夫人,太寒酸了丟戴庭安的臉。

做完這些,已是日傾西山暮色四合。

魏鳴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剩另外兩個長隨守在門外。今日府裡的宴席是大廚房操辦,戴庭安有單獨的小廚房,夏嫂隻叫人遞了個話,很快便有飯食送來。丫鬟們魚貫而入,放下食盒後迅速退出院外。

夏嫂照應外頭眾人的飲食,青姈則專門照顧戴庭安。

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

戴庭安傷勢雖重,倒是拎得動筷箸,隻是側臉冷峻淡漠,也不知在想什麼。直到末尾,他才開口叮囑,“院中所聞所見,不許跟任何人提及。”

“記住了。”

“若泄露半個字——”他懶散地瞥向床頭擺著的那把隨身短劍。

劍鞘漆黑緙絲,劍柄握得次數太多,紋飾處有暗沉寒光,那劍刃上必定飲過無數人的血,觸目森寒。見青姈縮了縮腦袋,乖巧點頭,他才闔眼躺回靠枕,疲憊道:“出去帶上門,我想睡會兒。”

這就是不許打攪的意思。

青姈收拾了碗筷,不敢在他跟前多待,儘職儘責地照辦。

飯後散步消食,耗到戌時將儘,魏鳴總算踏著夜色歸來。

她到正屋露個麵,詢問戴庭安換藥安寢的事,果然魏鳴在門邊拱手道:“給主子換藥的事郎中安排即可。主子不喜旁人打擾,晚上我值夜,少夫人若沒彆的事,請回屋歇息吧。”

說完行個禮,進屋掩上門扇,隻剩廊下燈籠高照,光芒昏黃。

不用伺候換藥,不用夫妻同住一屋,甚好。

青姈微繃的心弦鬆懈,知道今日份的任務完成了,自回她的廂房沐浴。

西院裡就隻周氏和戴庭安兩位主子,這鐵山堂修得也軒昂貴麗、雕梁畫棟。門板上多有浮雕鏤刻,門扇窗戶都描了金,屋中陳設器物也皆是上品。廂房原本空置,成婚前周氏剛從庫房添了些東西進來,案上水仙蔥蘢,帳邊瑞獸吐香,臨牆還添了紫檀雕花的梳妝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