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撐腰(2 / 2)

前夫攻略 九斛珠 9959 字 4個月前

倉促之間,這院裡準備得竟十分周全。

青姈暗裡打量,才進次間,迎麵正碰上劉嫂出來。

這是周氏身邊跟了半輩子的,從丫鬟到仆婦,年深日久,是侯府裡的老人。有戴庭安的吩咐在,對她也頗恭敬,施禮道:“少夫人,浴房裡已備了熱水,請少夫人更衣沐浴。”

“有勞。”青姈微笑頷首。

而後取了寢衣香膏,自往浴房去盥洗沐浴。

這一夜,躺在侯府寬敞舒適的錦繡堆裡,雖說婚事不算如意,青姈睡得倒是安穩。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時,青姈被徐嬤嬤搖醒。

成婚的頭一日,新人照例得拜見長輩,敬茶行禮。戴庭安病懨懨地躺在床榻上動彈不得,她卻不能失了禮數,於是起身淨麵,準備梳妝。

快正月末了,春光漸暖,鐵山堂北邊牆根曬得暖和,兩叢迎春已零星綻了花苞,隻是清晨的空氣依然料峭蕭寒,推開窗扇時,清冷之氣撲麵而來,令人精神振作。廊下燈籠已熄,窗花和掛在廊柱間的紅綢卻仍喜慶。

魏鳴抱臂站在屋門外,像是幼時在塞北見過的筆挺白楊。

劉嫂拎著兩桶水,毫不費力似的,步履又穩又快,從側門送入兩處浴房。

偌大的裡院就隻兩人打點,伺候的人手比陳文毅那座尚書府還少。

青姈卻知道,兩重院牆外藏著多少護衛,而鐵山堂外又有多少丫鬟仆婦,沒資格踏進這道院門,卻每日為這裡精心備水備菜洗衣裳,才能僅憑三個仆婦便讓院裡有條不紊,讓魏鳴等長隨和護院都不必為起居費心。

這樣算來,戴庭安在府裡的地位其實挺高的。

哪怕是身為侯府嫡出的戴予誠兄弟,雖同樣錦衣玉食,卻不及襲著封號的養子風光。

所以長房夫人陳氏才會不滿吧。

她的丈夫是府裡的嫡長子,也是老侯爺膝下的獨苗,將來必定能襲侯位。夫妻倆膝下兩子一女,長子成婚後已生了孫子,祖孫三代卻都在東院盤桓。

雖說濟濟一堂更熱鬨,也都住著獨門小院,比起西院卻難免顯得逼仄——

偌大的西院,除了周氏就隻有戴庭安,連底下的仆婦都能住整間屋子。

更何況,陳氏膝下的長子將來還能指望襲爵,次子卻還沒有著落。忠武將軍的封號雖不及公侯貴重,那也是塊肉,有這塊肉墊腳,走仕途都能輕省許多。

青姈的目光越過重簷院牆,望著天際泛起的魚肚白,深吸了口氣。

清冽的晨風一路灌入胸腔,令肺腑為之暢快,她瞥了眼戴庭安那間門窗緊閉的屋子,轉身去梳洗打扮——不管外麵多少妖魔鬼怪,有戴庭安在,她不用害怕。

早飯是夏嫂送來的。

香甜軟糯的粥,配上四樣爽脆可口的小菜,誘人食欲。

青姈沒急著動筷子,先到正屋去,聽魏鳴說戴庭安還睡著沒起,便沒再打攪。用完飯,由常嫂在前引路,匆匆往周氏的住處去拜見婆母。

周氏住的猗竹居離鐵山堂不算遠,走多久就到了。

新婦進門,周氏坐在鋪著錦罽的短榻裡,笑得寬柔。

她年已四十,溫婉風韻猶存,梳著數年如一日的燕尾髻,身上是泥金團花錦衣,能當貢品的上等錦緞,質地不必說,花紋卻頗暗,瞧著穩重不張揚。隻是年輕時跟著戴毅守在邊塞,又曆喪夫之痛,眉眼間隱有風霜痕跡。

瞧見青姈踏著晨光而來,明珠美玉般的品貌,從容婉轉,動靜皆宜,周氏不自覺便勾出笑意,親手將她扶起來,柔聲道:“委屈你了。”

“能照顧戴將軍是我的福氣。”

聲音柔和,姿態卻韌而不軟。

周氏頗為滿意,握住她手拍了拍,問戴庭安情形如何。

青姈隻說他尚未醒來,留了魏鳴在外照應,請婆母不必擔心。

周氏頷首歎了口氣,婆媳遂往老侯爺住的靜遠堂走。

……

靖遠侯府離皇宮有點遠,避開了寸土寸金的街市,由兩座府邸合並而成,占地頗廣。而老侯爺為頤養天年,獨居在後院湖畔的樓閣裡,離前院頗有點距離,青姈跟在周氏身後,走了半天才到。

軒峻巍峨的樓閣臨水而居,春光下波紋躍金。

老侯爺用完早飯散步還沒回來,婆媳倆先在偏廳等。

沒多久,長房眾人也呼啦啦擁過來,散步的老侯爺中途碰見他們,走在最前麵。

年近古稀的老人家滿頭銀發,拄著拐杖脊背微微佝僂,精神頭倒是很好,一襲麝香褐的夾襖光鮮整齊,見青姈婆媳站在偏廳外,腳步微駐,含笑道:“都進去吧。”

仆婦打起簾子,戴儒扶著老侯爺入內。

周氏跟陳氏並肩,後麵是戴予誠一家三口,身後跟著正當頑劣年紀的混世魔王戴予鴻。

末尾的姑娘身姿嫻靜,容貌俏麗,是長房的獨女戴柔嘉。倆人從前見過幾次,卻沒說過話,見青姈一襲新婚少婦的打扮,她似有些不適應,目光相觸時迅速避開,進門前卻又主動駐足,讓身為新嫂的青姈先進門。

青姈側身,朝她微微一笑。

進屋後各自落座,因戴毅慘烈戰死的原因,靖遠候爺對戴庭安格外偏疼,愛屋及烏,待青姈也頗寬厚。戴儒身擔尚書之職,接替的正是原先陳文毅的位子,生得端方魁偉,雖曾在同僚家見過青姈,卻沒多說半個字。

陳氏則惹眼得多。

她是陳貴妃的堂姐,奉召入宮的次數不少,又主掌侯府中饋,通身上下皆是貴重氣派,頭頂金釵、耳畔明珠、腕間珊瑚、身上一匹價值千金的錦緞,隨便拿出哪個,都夠小戶人家吃一年半載。

重金堆襯之下,整個人珠光寶氣,容光煥發。

見老侯爺和周氏都善待青姈,陳氏從善如流。比起戴儒的惜字如金,她端著伯母的身份,笑得倒端莊和氣。

“庭安性子倔,好容易點頭肯娶親,往後身邊有人照料,咱們也放心。弟妹精力有限,若有顧不到的,”她笑著瞥了周氏一眼,目光和善,繼而看向身側的少婦,“找你大嫂也是一樣。她幫著料理家事,比我還心細。”

青姈含笑應著,又給大嫂敬茶。

大嫂姓董,為人精明強乾,幫著陳氏打理家事時果決得很。

妯娌初次見麵,既有長輩定的和氣氛圍,董氏亦露了笑臉。

餘下的則是戴柔嘉和稚氣未脫的小戴謙,挺好相處。

一圈茶敬完,人也都認熟,喝著茶坐了會兒,戴儒衙署有事先走,婦人們跟老侯爺沒得閒聊,各回住處。臨分彆前,陳氏趁著老侯爺有話叮囑周氏的功夫,拉著侄媳婦的手,關懷戴庭安的病情。

她常年養尊處優,身材豐滿兩手微胖,關懷時滿臉笑意,親近得很。

那份親近卻讓青姈脊背有點僵硬。

無事獻殷勤者非奸即盜,這話雖武斷了點,但擱在陳氏身上,卻十分合適。青姈若猜得沒錯,前世戴庭安那場幾乎送命的重傷,裡麵就有此人的身影。

她強忍著沒掙開手,聽對方絮絮關懷。

腦海裡卻浮起戴庭安冷厲陰鷙的眼睛和懸在床頭的短劍,令她不自覺打個激靈。

守口如瓶,是婚後生存的第一要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