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地步,青姈如何還能明知身份卻視而不見?隻好馮家母女一道,恭恭敬敬地行禮拜見,而後避讓在側。
恭王卻不急著過去,錦衣搖動,走到她跟前,“你是哪家的?”
與前世全然相同的語調,令青姈脊背微繃。
不過那時她落難後孤苦無依,如今卻有戴庭安的庇護,無需太過顧忌。遂垂首為禮,端然道:“民婦謝氏,拜見殿下。”
這讓恭王有些意外。
不過美人在前,容貌氣度皆合乎口味,看她打扮簡素,隨從不多,想必雖是富貴之家,卻非金堆玉砌的高門貴戶。以他的身份,若是強娶來做個侍妾,也未嘗不可。遂問道:“嫁了誰?”
“外子是靖遠侯府的戴庭安。”
清冷的聲音,語調沒半分波動,卻讓恭王眉頭微皺。他當然知道戴庭安是誰,靖遠侯府的養子,在沙場上混了幾年,戰功不知有多少,威風卻不小。聽聞年初他被肅王刺殺,險些喪命,娶了個罪臣之女去衝喜,卻原來竟是她麼?
論起來,戴家那幾個兒子跟他也算表親,可靖遠候老奸巨猾,不肯在朝堂上為他效力,也是個可惡的人。戴庭安一個侯府養子,區區刑部主事,怎就張狂至此?
他心中暗哂,自知戴家畢竟有侯位在身,不宜招惹,卻又舍不得可心的容貌。
猶豫之間,青姈行禮告辭,匆匆離開。
恭王站在原處,看著他走遠,終是沒能按捺住色心,命隨從找個靠得住的人,暗裡盯著,瞧瞧她是否說了謊,若真是戴庭安的妻子,在侯府處境如何等等。
隨從當即應命安排。
……
因這場意外,青姈回城後並沒再去彆處,在岔路口跟馮家母女分開,各自回府。
至於恭王安排的事,她自是沒察覺的。
這種眼線卻瞞不住戴庭安。
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謀事,十數年的經營後,京城內外都有他的眼線,雖不像皇城司那般惹眼,卻也是頗為嚴密。上回肅王狗急跳牆,安排人行刺,險些傷他性命,這等教訓過後豈能疏忽?是以青姈和周氏每回出門,都有暗衛不遠不近地護著。
恭王派人盯梢,一路跟到侯府附近,輕易被暗衛察覺。
不過貿然去捉人,未免暴露侯府外的防衛,暗衛沒敢打草驚蛇,隻偷偷上報給魏鳴。魏鳴遂入府回稟,戴庭安聽得事涉青姈,便命捉進來審問。
這事自然容易,魏鳴假作有事出門,途中察覺有人鬼鬼祟祟,徑直拿下,將賊人堂而皇之地捉緊府裡審問。這一問,才知今日青姈出城,已不慎被恭王盯上,聽那意思,恭王是賊心未死,仍暗裡打著主意呢!
戴庭安聞言,沉眉冷笑。
當晚將人扣在府裡,次日清晨將人五花大綁地捆了,扔在馬車後麵,親自拜訪恭王府。
直到派出去的眼線被丟到跟前,恭王才知昨日隨手安排的事泄露,當著戴庭安的麵,臉色十分難看。戴庭安的神情也沒好到那裡去,冷得跟臘月寒冰似的,敲打了一番,按死了恭王那顆覬覦臣妻的心,才沉著臉出門。
恭王府裡鬨了個不愉快,外頭動靜鬨得也不小。
那眼線被戴庭安綁在馬車後麵,巡街似的招搖一路,最後停到恭王府跟前,早已引得百姓猜測紛紜。後來不知是誰說,那人是失禮於靖遠侯府的少夫人,觸動了戴庭安的脾氣,這位爺本就離經叛道,直接找上恭王府算賬去了。
其中真假無人知曉,但戴將軍護妻之名,卻就此傳開。
靖遠侯府裡的青姈對此一無所知,留意戴庭安的人,卻都聽到了些風聲。
譬如徐相。
徐相雖長了個肥胖鬆軟的身體,為人也和氣,在朝堂似乎無力與梁勳相爭,卻絕不是真的平庸——自元和帝即位後,梁勳的相位坐了多久,他的相位有多久。底下的朝臣們換來換去,頃刻翻覆者不在少數,他卻能屹立不倒,穩穩站在梁勳身後,本事決不可小覷。
自當年被戴毅招攬,他韜光養晦十餘年,在戴庭安進京後,更是殫精竭慮。
便是傾心於戴庭安的親孫女被婉拒,也不曾有半分動搖。
先前聽聞戴庭安娶妻衝喜時,他特地問過魏鳴,得知是娶來應付訪客,往後會送出京城,便不曾過問。誰知今日,戴庭安會為一介女流鬨到恭王府裡去?
徐相思來想去,也沒明白這般動靜於大計有何益處,卻知道此刻跟恭王府交惡,對戴庭安絕無益處。斟酌了許久,次日抽了點空暇,尋由頭進了靖遠侯府,直奔戴庭安的書房去——打算在這事兒上勸勸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