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察尼領了康熙爺的令,豈有叫玉琭自個兒步行回去的理兒,午膳罷還得接上玉琭回宮呢,便又親自給玉琭駕馬車,一路護送了去。
玉琭是包衣出身,從她爺爺輩兒就在宮裡給人做奴才的,自然住不得內城,偏一家子人口又多,便隻得尋了京城犄角旮旯的地方容身,好在是滿人,朝廷多少給口飯吃,倒餓不死。
她穿來大清的時候不短,同原身一家子人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許久,自然記得家在何處,玉琭給察尼大人指著路,兜兜轉轉快半個時辰才到門口。
原就破的木門這會子瞧著是更破了,也不知是怎得了,上頭還被人摳出來一個洞去,這破門連窮酸也掩不住了。
說實在話,若不是太皇太後娘娘提出來了,她是不願回來的,在家的那段日子玉琭幾乎都不願意去回憶,能小選進宮伺候都是彼時的奢望。
烏雅家不光是窮,她那好阿瑪壓根兒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
烏雅家從前還是有幾分風光的,她祖父是個能耐的,雖出身不高,卻憑著自個兒的本事坐上了膳房總管的位子,很是風光過一陣兒,下頭三個兒子,個個靠著老子的臉麵在宮中謀了差事,玉琭的阿瑪顏啟便是最小的那個兒子。
隻是好景不長,先是祖父因病過世,玉琭的大伯又在後宮傾軋時站錯了隊,得了一百大板,當即便沒了氣。
家裡便隻剩下玉琭的二伯和她阿瑪還有正經的差事,可她那阿瑪素來不成事,身為幺子難免被溺愛過分了,他不僅沒當差的本事,更是沒有守家財的本事,還不知怎得染上了賭癮。
這一來二去的得罪了主子,被打發回家隻能窩裡橫了,沒幾年的功夫便成了破落戶。
玉琭的二伯生怕被這個不成器的弟弟連累,早十多年前便同玉琭的阿瑪分了家,饒是玉琭眼下在太皇太後娘娘跟前兒當差,仍不知二伯在哪兒高就。
想來是人家壓根兒就不想同她們一家子來往,便是玉琭稍得臉也裝不認識去。
輕歎一口氣,玉琭猶豫了會子,到底還是沒叩門驚動了家裡,隻是同察尼大人告罪一聲兒,先目送人回去,省得一會子家醜外揚。
“今兒真真是勞煩大人了,眼瞧著一會兒就該用午膳了,不好耽誤大人帶人休息,這些銀兩您務必拿著,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您帶著人到前頭街口酒樓裡吃吃熱茶也好,奴婢在家裡坐一會子便是,到了時辰便去尋大人。”
說來玉琭是沒那個資格給察尼賞銀的,依著禮節邀著人來家裡歇歇便是。
她隻是來家裡看看罷了,也沒得打發察尼帶著一幫子侍衛走了再來,偏家裡那爛泥不省心,怕是脾氣一上來又叫人看笑話,玉琭便不得不冒著得罪察尼的風險如此說著。
察尼日日在康熙爺跟前兒察言觀色,豈能看不出玉琭的難言之隱,總歸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誰都有幾分秘密不想叫人知道,察尼也無心摻和玉琭的家事,這便應下了。
不過那銀子察尼是斷不肯收的,且婉轉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