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爺緩了口氣,心中竟有些惶惶了。
他自詡是個通透之人,然仍舊讀不懂人心,就拿英妃來說,若非今日她痛徹心扉地剖開了自己,他還仍不懂英妃的所作所為。
“朕想去坤寧宮坐坐了。”
梁九功身子一頓,應了一聲兒緊忙反應過來,帶著康熙爺往回走一段兒去,猶豫著,到底是關切了自家主子一句。
“萬歲爺,坤寧宮久不住人,雖日日還叫人灑掃著,可到底清冷得厲害,這會子時辰不早了,您坐一會便回吧。”
康熙爺微微頷首,久不應聲。
梁九功見狀便知萬歲爺心裡這是又鬱結煩躁了,元後剛走那半年,萬歲爺便是這般,日日都要來坤寧宮坐一坐,殿內陳設還是元後當年的布置,再點了幽幽的冷梅鬆香,就好似元後還在似的。
梁九功輕歎,也怨不得萬歲爺難過,英妃說話也忒狠了些,他在外頭守門聽得一句兩句便已然急得心頭不穩了,更何況是萬歲爺呢。
他這做奴才的不心疼自個兒倒是心疼起主子了,越想越是覺得這些年萬歲爺過的日子苦,一樁樁一件件事兒攪得人心肝兒都一塌糊塗了。
坤寧宮門前守著兩個打盹兒的嬤嬤,也是久不見康熙爺來,心頭不由得鬆懈,得了梁九功幾聲兒咳,兩個嬤嬤這才如夢初醒似的,又是連連的拜又是鞍前馬後的伺候。
康熙爺隻覺得眼煩,連殿裡的燈也不叫人點了,隻趕了人去,自個兒取了火折子一一將燭台點起,把坤寧宮裡外都照得通亮。
從旁邊的小格子中取了香塊,放在玲瓏白玉香爐中點起,康熙爺一言不發,隻是兀自解了大氅躺在了赫舍裡氏的榻上,用那床龍鳳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盯著那嫋嫋的煙升騰消失,好一會子卻仍覺得透心的冷。
時間過得久了,康熙爺隻覺這冷梅鬆香都失了雲央的味道了。
康熙爺呼出一口冷氣,眼皮子沉得厲害:“梁九功,朕冷。”
梁九功見康熙爺多半今兒就在這兒歇了,正叫人點著炭盆,忙前忙後的還熱了一頭的汗,聞言也是心頭一緊。
康熙爺素來火氣旺盛,彆說冷,冬日裡多點一個炭盆還要嫌熱呢,坤寧宮雖無人顯得冷清了些,可萬歲爺體貼元後,先前修繕時這處是用了椒的,又怎會冷呢?
梁九功緊忙到康熙爺跟前兒去,告罪一聲兒伸手試了試被子裡的溫度,外頭凍實的雪水竟都不及這處。
緊忙又給康熙爺蓋了一層被子,梁九功坐在床尾,將康熙爺冰冷的腳揣在懷裡暖著,隻怕康熙爺難過,梁九功還玩笑一句。
“眼下也沒小丫頭給您暖床,您將就著用奴才,暖床的活兒奴才也做得,您隻莫嫌奴才臭汗一身便是,再不濟奴才再給您叫來幾個侍衛,那才叫一個血氣方剛,定叫您不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