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咳咳……不說這些了, 你怎麼回來了?”
“我剛從部隊轉業過來,現在在市裡當個小官……”
從他們的對話中, 李蓁蓁得知,陳建國跟李秉文同歲,今年都是3歲。陳建國的父母早逝, 是李家爺爺收留了他,他跟李秉文是發小。
不過陳建國15歲時就去參加革-命了,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到轉業前已經是大校級彆了。
現在轉業到了地方, 按照級彆算, 其實官也不算小了,不過有句話說, 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 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秉文, 想當初我們……”
“栓子, 咳……那你家小, 咳……”
“秉文,來, 喝水,我家裡的人都還在樊市,時間匆忙,就我一個人來京城, 他們到時候再過來。”
“咳, 咳……那就好, 那你,咳……”
“爸爸,彆說話了,來,我喂你喝水。”
這個陳建國真是的,沒看到李秉文是病人嗎,還不停地引他說話,李蓁蓁從陳建國手裡拿過水杯,有些遷怒地看了他一眼。
陳建國尷尬地笑了笑,“秉文,你瞧我,這麼多年沒見麵了,心裡一高興,這話也多了。對了,剛才我的提議你覺得怎麼樣?要是不同意,對蓁蓁你有什麼打算?你現在的身體?”
李蓁蓁怒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算哪門子發小,當年李家兒子女兒餓死的時候,怎麼不見他來操心,現在操的什麼心!
李蓁蓁剛要開口罵人,沒想到李秉文反倒先開口了,說的話還讓李蓁蓁大吃一驚!
“栓子,咳……對你我是放心的,咳……蓁蓁就托付給你了,咳……我就一個女兒,以後咳咳……你多照看著。”
李蓁蓁大急,在她沒回來之前,陳建國到底跟李秉文說了什麼!
“建國叔叔,你跟我爸爸說什麼了?”
“蓁蓁,你爸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剛才提議,到時候收養你,你彆怕,我會像你爸爸那樣對你好。以前你大哥大姐,我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
“停!收養我?怎麼沒人問我同不同意呢?爸爸,我不要彆人收養我,我就隻有你一個爸爸,我隻認你,爸爸,嗚嗚……”
“彆哭彆哭,我真不會說話,我的意思是,以後你就多了兩個長輩疼愛你,我和你阿姨都會疼你的。”
“建國叔,您彆怪我說話不好聽,什麼時候我家的事情要按您的意思來辦了,我姓李,是李秉文的女兒,這輩子都不會改變!”
“蓁蓁,咳咳……爸爸隻是跟你栓子叔商量,咳……”
“對,我們正在商量呢,蓁蓁你彆哭啊。”
“總之我是不同意的。”
“蓁蓁,你還小,爸爸不放心你一個人生活。咳咳……”
“蓁蓁,你爸爸說的對,要不是當年我不在,你大哥大姐也不會……”
“建國叔,你不要老提當年的事情行不行,我大哥大姐已經死了,餓死的,那時候你在哪裡?我媽媽,累死的,那時候你在哪裡?我爸爸被打為資本家,你在哪裡?你不是救世主,你改變不了我爸爸資本家的身份,也改變不了我媽媽大哥大姐已經去世的事實。現在我爸爸還好好地活著,你就跑到我們家來說要收養我,請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李蓁蓁是故意表現得這麼任性的,因為她不想被收養。
李蓁蓁的芯子已經變了,這幅身體也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照顧自己當然沒有問題。更何況自己熟知曆史,又有空間加成,要是還不能好好活著,不如趁早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要是被陳建國收養了,不說寄人籬下這種話,就是以後使用空間都有了風險。因此,她必須阻止自己被收養。
李蓁蓁心裡明白,陳建國不是壞人,說要收養她也是真心的。
但是,可能是由於陳建國幼年時曾經被李家收留過,雖然沒人看不起他,但他內心深處是有些自卑的。
現在他和李秉文的地位之間發生了變化,說要收養她,也是為了報恩。
至於老是假設當年,說些要是有我在就怎麼怎麼樣的話,其實是一種救世主的心理,有一些施恩的味道在裡麵,這就很微妙了。
簡單的說,就是一種又自卑又自信的心理。
人無完人,李蓁蓁對於他的內心不做評價,對於他能在此時主動提出收養她,卻是心懷感激的,但她並不打算接受。
剛才李蓁蓁不管不顧地說了一通,自己是痛快了,但是李秉文卻更加擔心了。
“建國,咳咳……蓁蓁是小孩子,胡亂說話,咳咳……你彆怪她,以後還得麻煩你,答應我,我李秉文求你了,咳咳……”
李蓁蓁看著李秉文為了她低聲下氣的樣子,心中難受死了。
陳建國的反應更大!
他猛地站起來,脫下帽子抹了一把臉,紅著眼睛,聲音嘶啞。
“秉文,你放心!我發誓!我陳栓子說到做到!我真的是直到最近才知道你家的事,要不然我早來了!大-饑-荒那幾年,我在越-南-戰-場上,我,我,我,當年你爹對我那麼好,我為什麼不早點來找你們,我不是人!我栓子……”
“栓子叔叔,您這是乾什麼,不要嚇我啊,都是我不好。”
“蓁蓁,你要相信叔叔,叔叔會對你好的。”
“我相信,我心裡也將叔叔視為長輩的,隻是我爸爸就隻有我一個女兒,我不能被收養。我知道叔叔都是為了我好,但我現在隻想好好照顧我爸爸。”
“好孩子,蓁蓁,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秉文,你這輩子沒吃虧,到老了還能有一個蓁蓁這樣的女兒。”
陳建國是個好人。
如果他是壞人,就不會主動上門說要收養李蓁蓁;如果他是壞人,他就不會在李蓁蓁表現得那麼任性之後,還能毫無芥蒂地作出承諾。
難道陳建國活該上趕著找虐嗎?
當然不是,像陳建國這樣的人,責任感非常強。隻要讓他知道了李家的困難,他就一定會來幫忙,不讓他幫忙他還不樂意。因為在他心裡,已經將李蓁蓁視為自己的責任了。
所以,李蓁蓁不是拿大,陳建國也不是抖M。
陳建國說完後,驚覺自己失態了,有點尷尬地抹了抹臉,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蓁蓁,我給你們帶來了軍大衣和軍被,還有兩瓶麥乳精,你和你爸爸都能用。”
“叔叔,怎麼還能拿您的東西,這些都是精貴的好東西,您帶回去給家裡人用。”
“不值得什麼,再說了,我家小都不在京城,你們就幫我把它們消滅了吧,哈哈哈。”
“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您送的東西正好可以給我爸爸用。”
“哈哈,你們都有,蓁蓁,彆不舍得用,用完了叔叔再給你們拿。”
“那我就先謝謝叔叔了。”
“彆跟我客氣,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叔叔,彆急著回去,您留在我們家裡吃飯吧。”
“也好,那我就不客氣了,蓁蓁,你隨便做點什麼都成。”
“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就是前些天國慶節的時候,買了臘肉和大白菜,要不今兒就吃大白菜炒臘肉吧,我再蒸一籠饅頭搭配著吃。”
“蓁蓁你說的我口水都快下來了,好,就吃這個。”
“那您跟我爸爸先說話,我去做飯。”
不用炒很久,這道菜要的就是大白菜爽脆的口感,快出鍋時放一點鹽,就做好了。
這盤大白菜炒臘肉,賣相極佳。由於油放得足,每一片白菜葉子上都裹上一層薄薄的油光,閃閃發亮。
白色的菜幫子、青色的菜葉子和紅色的臘肉,色彩對比強烈,更顯得白的白、青的青、紅的紅,令人一看就口舌生津。
給炒好的菜蓋上蓋子保溫,這時候麵團也發好了,分成十個大小均勻的小團子,揉至四麵光滑的圓形,放進蒸籠裡加水蒸煮,十幾分鐘後就可以出鍋了。
想到陳建國是軍人,說不定愛吃辣,又拿了個小碟子,放了一些空間裡的辣椒醬,跟饅頭、炒菜一起端去正房。
陳建國坐在房間裡,早就被一陣陣撲鼻的香味擾亂得心神不寧了,還沒等李蓁蓁進去,就忙不迭開了門,雙手搶過菜飯,快步地走回房間。
“蓁蓁,你這手藝真棒,我剛才就聞到香味了,可饞死我了。”
“那您待會多吃點。爸爸,我扶您起來吃飯了。”
陳建國看到有辣椒醬,非常高興,“蓁蓁,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口?我當兵的時候,就愛吃這辣椒醬,沒有了它,真是吃啥也不香。”
“嘻嘻,我猜的。”
“蓁蓁,你真聰明,嗯嗯,好吃好吃。”
陳建國邊吃邊豎起大拇指,自從他一個人來了京城,家裡冷鍋冷灶的,很久沒吃過一頓像樣的家常菜了,一時間什麼也顧不上,埋頭大嚼。
讓李蓁蓁看見了,產生了一種喂豬的錯覺。滿頭黑線,有那麼好吃嗎,最後,十個大饅頭就被陳建國一個人乾掉了六個!
李蓁蓁暗暗下定決定,以後不能讓陳建國到家裡吃飯了,真是太能吃了。
不知不覺間,天邊的雲彩悄然褪去,月亮升上來了,夜空就像用水洗刷過一般,沒有一絲雲霧,藍晶晶的,又高又遠。
送走陳建國,李蓁蓁把他帶來的軍大衣和軍被拿出來看,都很厚實,冬天用正好。尤其是軍被,正好可以套上新做的被單,這下就不用擔心使用了空間裡的棉被,增加了暴露的風險。
李蓁蓁從空間裡麵拿出新衣服和新被單,去了李秉文屋子裡。
“爸爸,你快看,我給你做了新衣服,你試試看。”
“不錯,真好看。”
“這是仿製的軍裝,我也覺得好看,你快去試試。”
“好,你也穿了給我看看,咳……”
父女兩人換好衣服出來,都煥然一新,互相看了看,開心地笑出聲。
李秉文摸了摸身上的新衣服,心中感慨,自從自己病倒了,蓁蓁倒是快速成長起來,跟以前相比,再也不是一團孩子氣了,越來越能乾,連自己都穿上新衣服了。
李秉文心裡很是安慰。
李蓁蓁又套上軍大衣試了試,特彆暖和,就是有點太長,都到腳踝了,不過這樣也好,等到了冬天,就能把全身都圍了個密不透風,再不用擔心會被冷到。
她又把軍被裝進被單裡,把李秉文原先的鋪蓋都掀了,這些破破爛爛的舊東西都不要了,全部換成新做的。
做完這些,李蓁蓁拍了拍手,心滿意足地看著煥然一新的床鋪,連忙讓李秉文躺下來。
“爸爸,來,躺下試試,怎麼樣?暖不暖和?”
“嗯,很暖和。”
“那就好,我也做了新的,這個冬天就不會冷了,真好。”
李蓁蓁最近有了一件新的煩心事,自從買了六十幾塊錢票,李蓁蓁大手大腳地,又買吃的,又買用的,又買穿的,很快就用完了。就連李秉文交給她的五百多塊錢零錢,也隻剩下一半了。
這下可急壞了李蓁蓁,空間裡的東西雖好,但大多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自己還是需要購買符合時代特征的商品。
再這樣下去,不就坐吃山空了麼,必須想辦法賺錢,買更多的票。而且,最要緊的還不是賺錢,而是票票票,沒有票就是有再多的錢也沒用!
李蓁蓁不打算再去找那個剃板寸頭的票販子,她決定自己行動起來。
什麼地方的人票最多,當然是那些國營大工廠的工人了。這年代,工人的地位特彆高,錢和票都是不缺的,但是物資緊缺,也買不到什麼好東西,應該會有需要的。
李蓁蓁進了空間,精心挑選起來,必須是這個年代也有的,並且是緊俏的,最後選擇了五樣,都是散裝的,分彆是精白麵、大米、雞蛋、臘肉和紅糖,把它們一一稱好重量,除了雞蛋,其他都按照1斤的分量來分開包裝。
至於價錢,李蓁蓁也想好了,就參考國慶節特供的高價糧食的價格就行。
李蓁蓁穿上自己的戰袍,那件破舊的棉襖,身上斜挎著一個破爛大布袋,打算把它作為從空間裡拿東西的掩護,臉上化著掩飾的妝,又用那條破舊的黑色圍巾圍住頭臉,信心滿滿地出了門。
找了一家大型的機械工廠,來到家屬區,李蓁蓁耐心地等著工人們下班,她是算著時間過來的,因此沒一會兒工廠就下班了,工人們從大門口走出來,陸續往家的方向趕。
李蓁蓁打算專找那些三四十歲的女工人,她們大部分都是一個家庭的大管家,家裡上有老的下有小的,應該很需要糧食。
李蓁蓁瞅準機會,快步走向一個女工人,湊近了小小聲地問:“同誌,需要糧食嗎?”誰知道這個女工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徑自往前走了。
難道是自己說話太小聲了她沒聽到?
嗯,應該是這樣。
李蓁蓁又找了一個女工人,這次聲音大一些,“同誌,要買糧食嗎?”出乎預料地,這個女工人也不理她,倒是瞟了她一眼,就走開了。
怎麼回事?難道這些人都不需要買吃的?
(作者隻感謝【晉】【江】讀者的喜歡,愛我就來【晉】【江】浪呀。)
李蓁蓁不知道他們要找什麼,又有人衝著她喊,還是聽不清,那些人就開始打她。
突然,有人在水缸下找到一個地窖,他們大聲喊著,異常興奮,過了一會兒,他們抬著一個個大箱子從地窖裡走出來了。
李蓁蓁注意到,他們中的有些人衣服兜裡鼓鼓的,不知道放了些什麼。
那個一直站在背後的人動了,他按住李蓁蓁的頭往地上撞,又在她耳邊大吼大叫,到底要說什麼,李蓁蓁很想知道,突然,好像在無聲的曠野裡炸開一聲驚雷:
“打洗你!”
李蓁蓁猛地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有清泠泠的光從窗戶照進來,胡同裡傳來小童嬉鬨的聲音,“打洗你!”嗬嗬,還是個口齒不清的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