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計在於晨,李蓁蓁決定早餐吃雞湯麵。
從空間的美食城裡拿出一罐熱騰騰的雞湯,湯色澄清純淨,仿佛白開水。
把湯汁倒出來,點火,下了一把細細的掛麵,火燒得很旺,麵很快就煮好了,放一點鹽,快出鍋時撒上一把切得碎碎的小蔥,分成兩碗,給每一碗臥上荷包蛋。
清的湯,綠的蔥,黃的蛋,香氣四溢。
自從買了糧票之後,又有黑市做借口,李蓁蓁才敢把空間裡的普通食材拿出來。
當然,雞肉在這裡並不算普通,不過隻要肯下功夫總能買到,況且隻用了雞湯,看不到雞肉,還是容易忽悠過去的。再說了,李秉文也不可能去告發自己。
李蓁蓁快步來到正房,招呼李秉文吃飯。
雞湯麵做得特彆好吃,聞著就令人食欲大開,吞下一筷子麵條,爽滑Q彈,再喝一口湯,渾身一顫,唇齒間彌漫著一股醇香,回味悠長。
一口麵、一口湯、時不時咬上一口雞蛋,一碗麵條就見底了。
“蓁蓁啊,爸爸今天有點累,待會你去醫院拿報告吧,你一個人可以嗎?”
“爸爸,你不一起去嗎?如果需要治療……”
“不了,你去就行,早去早回。”
洗完碗,李蓁蓁出門坐上公交車,車緩緩向前開,駛向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地標。
她好奇地四處打量,這時候的京城還沒有那麼多高樓大廈,放眼望去都是低矮的平房。
路也不寬,街上幾乎沒有私家車,倒是騎自行車的人挺多,大部分人穿著打補丁的棉衣,有藍色的,有綠色的,款式似乎不分男女,清一色寬寬大大。
到了醫院,李蓁蓁直接到張主任的辦公室外麵等候,有個病人出來了,張主任就招手讓她進去。
“李秉文的家屬是吧?進來。”
“張主任,您好,我叫李蓁蓁,我爸爸的病情怎麼樣了?”
張主任麵露不忍,凝重地說:
“嗯,你父親的肺部長了惡性腫瘤,已經擴散到……已經到了第四階段……目前……”
張主任不停地說著話,但是李蓁蓁已經聽不到了。
一個叫做“癌”的字不停地在她的腦海裡回響著,她一動不動,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淚流滿麵。
“張主任,求您救救我爸爸!”
“這……已經是晚期了,就目前的醫療技術恐怕無能為力。”
“不!您一定有辦法的,他們都說您是這方麵最好的醫生,求求您!”
“如果有辦法我肯定救,但是很遺憾,唉!”
“我們住院,求您給他動手術!我有錢,不管花多少錢!”
“沒用的,孩子,不必再浪費錢了,藥也不用開,回家去吧。”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很抱歉。”
從診斷室出來後,李蓁蓁好像丟了魂,她順著牆根滑坐在地上,把頭埋進膝蓋裡,是難過的姿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這該死的賊老天!
為什麼要讓我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年代!
為什麼要讓我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痛失親人的苦楚!
為什麼要讓好人不長命!李秉文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對待!
啊!啊!啊!
從穿越到現在,李蓁蓁其實還抱著局外人的心態在觀望,對這個陌生年代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她覺得自己是外來的,看著身邊的一切就像隔了一層。
但是,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李蓁蓁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回不去了,跟這個大時代千千萬萬的人一樣,隻有融入進去,也隻能融入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李蓁蓁才重新站起來,擦乾眼淚,進去找張主任。
“張主任,我爸爸已經沒辦法去工作了,您可不可以開一張請假條?”
“可以的……給,這是診斷證明和請假條,對了,拿著它們去找護士,她會給你2斤細糧票和半斤紅糖票,是重病號補助。”
關於未來,李蓁蓁已經有了大致的安排,排在首位的,就是好好陪伴自己的親人。要做到這一點,就不能繼續上學了,必須請假,還得請長假。
出了醫院,李蓁蓁拿著證明,搭車去到學校。
學生們還在上課,李蓁蓁循著記憶,找到班主任王老師的辦公室,剛好王老師就在辦公室裡麵。
“報告!王老師您好!”
“是蓁蓁啊,快進來,你不是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嗎?你爸爸的病怎麼樣了?”
“王老師,我爸爸的情況不好,這是醫院開的診斷證明和請假條,您看。”
“啊?這、這……”
“王老師,我想請個長假,回家好好照顧我爸爸。”
“那你學習怎麼辦?”
“毛-主-席教導我們,讀書是學習,使用也是學習,而且是更重要的學習。王老師,我在家裡也會堅持學習的。”
“那你想請多長時間?”
“可能……這個學期都不來了吧。”
“你家裡同意你請假嗎?”
“王老師,我家裡就隻有我和我爸爸,現在隻有我能照顧他了……”
“那好吧,我給你填一份請假單,你在這裡簽名。”
“謝謝王老師!”
“不用謝,蓁蓁啊,你要堅強!毛-主-席說:堅持就是勝利!”
出了學校,李蓁蓁又直奔街道辦。
李秉文是給街道辦工作的,負責打掃大街和公廁,自從病倒了,就請了假沒去上班,以後恐怕也沒辦法去上班了,這種情況肯定是要告訴工作單位的。
街道辦就在李家附近,很容易就找到了,進了門,李蓁蓁也不知道找誰,隻好攔住一個工作人員問,那人把手一指。
“劉嬸兒,這兒有人找你。”
“是誰找我?”
劉大嬸是一個中年大媽,四十多歲,身材高瘦,留著短頭發,因為精明能乾,負責管理日常瑣事。
“劉阿姨,我叫李蓁蓁,是李秉文的女兒。”
“哦,我知道你,你有什麼事嗎?”
“我爸爸生了很嚴重的病,以後恐怕沒辦法來上班了,我想問問,這種情況要怎麼辦?”
“李秉文生了什麼病?”
“這是醫院的診斷證明,這是請假條,您看。”
“哎呀,這、這是要死人的!”
“劉阿姨……”
“李蓁蓁是吧,這事兒要問問我們趙主任,你等一下。”
劉大嬸說完,急忙走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有好幾個人在同時辦公,趙主任的位置在最裡麵,劉大嬸剛把情況說完,旁邊的工作人員就議論開了。
“哎呀,生了這種病,恐怕時日不多了。”
“可不是,我一個親戚家的舅姥爺去年得了同樣的病,沒熬多久就去世了。”
“那要咋辦?李秉文可是資本家,讓他掃大街是在改造他,現在是不是要把他開除了?”
“這不好吧,雖說是資本家,但沒聽過他乾了什麼壞事,當然了,做資本家肯定是不對的。他也掃了這麼多年大街了,現在生了重病,要是把他開除了,就沒有工資了呀,這……”
“就是就是,我聽說他家裡就一個女兒,年紀還小,要是沒了工資以後咋辦。”
這時候,趙主任清了清嗓子,抬高聲音對劉大嬸說:
“李秉文雖然是資本家,但一直積極改造,沒得為了組織工作一輩子,病了組織就不管的事。況且他還在改造期間,生病了也不能停止改造嘛。毛-主-席說,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我看,就讓他在家裡深刻反省。小劉,你找個時間去看看,讓他時刻不要忘了進行思想改造。”
趙主任意味深長地看著劉大嬸,劉大嬸是什麼人啊,那可是出了名的精明能乾,這點事情還是能自行領會的,因此,得了準信,劉大嬸就出來告訴李蓁蓁。
“李蓁蓁,你爸爸的事情我們知道了,你讓他好好養病,工作的事情讓他不要操心。”
“劉阿姨,那請假條?”
“沒事兒,請假條就給我吧,哦對了,下個月發的工資你來幫忙領,知道嗎?”
“誒,我知道了,謝謝劉阿姨!”
“甭謝,快回去吧。”
李蓁蓁心裡暖暖的,沒想到街道辦的人還挺有人情味的,雖然李家不用等著工資過活,但是彆人不知道啊,所以這份情意令人感動。
李蓁蓁從街道辦出來後,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心裡猶豫不決。
要怎麼跟父親說起他的病情,說了會不會……不管了,先瞞著,能瞞到什麼時候就到什麼時候。
奇怪的是,回家之後,李秉文卻始終沒有詢問醫院的事,李蓁蓁也就沒有主動提起,父女兩個人都選擇性地忘了這件事。
雖然空間裡有很多漂亮的新衣服,但是李蓁蓁不敢穿在外麵,隻好貼身穿著保暖內衣。
整個六七十年代都是很壓抑的,對美的追求尤其壓抑,鮮亮的顏色、修身的款式、甚至嶄新沒有補丁的衣服,都會惹人側目。
李蓁蓁作為“資本家”的女兒,而且長著一幅惹眼的相貌,暗地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當然不敢貿然做出改變,什麼肥大破舊打補丁的衣服也穿得。
甚至為了掩人耳目,還用空間的化妝品把皮膚調黑些,做到儘可能低調。
後世去看病一般要求空腹,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這個要求,因此李蓁蓁也沒做飯,扶了父親出門,坐上公交車直奔協合醫院。
協合醫院成立於1921年,擅長治療各種疑難重症,在華國乃至全世界都享有盛名。
在李蓁蓁看來,華國的醫療有一樣最好,至少那些專家名醫,不會隻給權貴看病治療,隻要去的早,普通老百姓也看得起名醫。
到了醫院一看,果然人還比較少,大廳裡站著幾個護士,穿著白大褂,戴著護士帽,除了沒戴口罩,跟後世的護士打扮差不多。
李蓁蓁讓父親在休息區等候,自己跑去掛號,找了一個麵相和善的中年女護士。
“你好,護士同誌,我給我父親掛號。”
“過來登記,病人的姓名?生了什麼病?有什麼症狀?”
“名字叫李秉文,喏,就是坐在椅子上那個,是我父親,他咳嗽得很厲害,看著挺嚴重的,我想著,咱醫院不是最好的麼,不知道有沒有這方麵的專家?”
“這你就來對了,要說我們醫院,專家多的是,我看你爸爸這個病找張主任比較好,他是這方麵最好的專家。”
“太好了,那您能幫我掛他的號嗎?”
“沒問題,小姑娘,你挺有孝心的嘛。”
“謝謝護士同誌。”
人不多,很快就輪到李秉文了,進了診斷室一看,張主任是一位麵容清鑠的中年男子,戴著眼鏡,看上去倒像大學教授,光這氣質就讓人心中信服。
李蓁蓁站在一旁,看張主任對李秉文又是詢問又是聽診按捏,檢查完之後麵色沉重。
“你的病有可能是……”話未說出口,張主任反應過來,掩飾性地咳了咳。
“現在不好確定,我看還需要安排機器檢查,比較貴,你是勞保醫療,也要將近100塊錢,這個……”
張主任有些為難,這個病人的病情確實需要使用機器做檢查,但是100塊錢對於普通人來說很高昂,因為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三四十塊錢,何況李秉文並不是工人,隻有勞保醫療,估計收入更低。
李蓁蓁搶著說:“要檢查,張主任,我們有錢,需要做什麼檢查就做什麼檢查。”
“那好,我開個單子,你跟護士去交錢,這個檢查要到後天上午才知道結果,結束後你們可以先回去,到時候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