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毅行冷靜坐一會，而後俯身拾玉，檢查。
黃玉紋路依舊，沒有損毀。
微上抬的眉毛終於放鬆下來，將黃玉攥在手心，他抬臀離開臥室。
——等老幺大了他再跟她講道理。
側著身的俞榮兒，在室內隻剩她一人時，蓮藕般小臂撐起上半身盤坐，黑亮的眼珠子鑲嵌嚴肅的小臉上，仿佛在思考。
不久，她改盤坐為爬行，來到俞毅行坐過的區域。
上肢收回，重心往後移，一屁股坐下去。
嬰兒版的用氣味宣誓領地。
屋外，待何素珍燒完晚飯，伺候完一大家子，伴隨俞家一盞盞燈熄滅，她終於能回到房間休息。
她和俞榮兒一屋，方便她帶孩子。
“囡——老幺睡了？”一進屋子，何素珍走向俞榮兒所在床位，探頭望去。
眼下隻有熟睡的孩童，兩隻肉手舉在肩膀，憨態可掬。
何素珍微笑，眼角壓出自然的褶子，她伸手輕碰俞榮兒額頭。
腫塊好像消了點，體溫也沒升高。
低喃：“真是個好孩子。”
窗外，銀環坐落深色夜空，為其披上淡淡薄紗。
餘夜安謐。
第二天，俞家四朵金花一整天都沒能見到他們的父親。
俞毅行先是大早拜訪嶽父嶽母，隨後馬不停蹄見幾位好友。
“……鵬城取消票證了。”
“……農產品統供統銷在鵬城早就過時了，現在是發展的大好時機，隻要敢貸款，來鵬城，機遇、前程往人懷裡撞。”
“……來嗎……晚點特區管理線就設立好了，外麵的人再想進來就……”
最後，“幾日後我家老幺生日宴，歡迎來華亨大酒店捧場。”
華亨大酒店是近半年才入駐申城的酒店，香江人投資，擁有中西餐廳、歌舞廳、商場、遊樂場、會議廳等服務設施。
短短半年，其名頭申城無人不知。
一歲小孩生日宴，如此仗勢，麵對不解目光，俞毅行頷首淺笑。
俞毅行如此早出晚歸幾日後，俞榮兒周歲生日宴來臨。
風和日麗，華亨大酒店。
申城傳承數百年之久的古玩俞家，革命風雨後隻剩俞毅行及膝下五位女兒，不說來賓們什麼心情，踏入華恒大酒店一刻，均是喜笑顏開，誇讚俞毅行經商奇才。
俞毅行笑笑，不卑不亢，和所有人打好招呼。
等坐席逐漸被填滿，開席時間臨近，俞毅行抬手一一撫平衣領、衣袖、前襟，確保衣衫整齊，而後原地調節麵部表情。
緊接著低聲囑咐身穿馬甲收隨禮的酒店員工幾句，他抬腿，離開門廳，走向主席台。
離主席台最近的圓桌，有榮家來客、俞家四朵金花。
當俞毅行出現在視線內，俞希子迅速調頭，正和她嬉鬨的榮康達一臉茫然。
“希子你乾嘛呢？”榮康達伸手扳俞希子的肩，眼角瞄到姑爺俞毅行，誠實道：“你爸爸來了。”
“啪！”
“啊，你乾嘛呢！”榮康達叫，俞希子打他手。
都是四歲小孩，儘管一眾兄弟姊妹裡麵，因為俞希子長得最好，榮康達最喜歡她，但誰也不慣著誰，榮康達小手毫不猶豫地再次搭在俞希子肩頭，蠻力將俞希子上半身扳過來。
“你打我。”榮康達瞪著眼睛道。
“就打你。”俞希子睜大了剔透的眼睛，挑下巴不客氣道。
“你——”榮康達咬牙，到底是俞榮兩家關係最親密的兄妹，榮康達沒有斤斤計較，還看出不對勁，很肯定道：“我沒有惹你生氣，但你生氣了，誰惹的？”
一旁不時觀察、照顧著兩小孩的榮康達母親，榮家大嫂劉瀟瀟，聽見兒子的話嘴角一抽。
還誰惹的，這口氣，是要替妹妹撐腰？
四歲小兒，活脫脫現世賈寶玉。
兒子多半學老子。
劉瀟瀟腦子一轉，想到自家男人，埋頭翻了個白眼。
俞希子直直盯著榮康達，突然，歪頭道：“你要不要一直跟我好？”
等待回複時間裡她的呼吸變緊了，不過下一瞬就恢複平常。
因為榮康達眼睛都不眨回道：“要的。”
俞希子笑，小虎牙顯露出來，白臉發光。
她先環顧四周，隨後拉住榮康達的手，拉攏他的身子，將嘴靠在他耳邊，手遮掩住聲音，對他說：“我不喜歡我爸爸，也不喜歡我的小妹妹。”
她停頓，拉開一點距離，望著榮康達的臉，等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