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俞毅行麵前倒不是告知對方人販後續,而是把許可欽的狀況再透露一下。
“……最近幾年申城搞發展,外來人多,作奸犯科的也多了,現在城市裡監獄都住個滿當當,他多半要回原籍坐牢。”
陳子昂說完,觀察俞毅行表情。
他沒有跟去接見室,不知道俞毅行最後跟許可欽說了什麼,打算怎麼處理對方。
難不成真做好事?還給人孩子治病?
“嗯,其餘的按程序走吧。”俞毅行點點頭,發出邀請,“這次麻煩你了,等我家老幺身體恢複,我安排酒席讓她拜你乾爹。”
讓老幺認陳子昂做乾爹,俞毅行權衡了方方麵麵。
畢竟陳子昂貪財好色的本性,左右打量都不是適合言傳身教的好長輩。
然而陳子昂也有他的優點,這次營救過程中,發揮得淋漓儘致。
人無完人,更何況這次人情,難以償還。
對方一直想和自己結交,俞毅行從來都清楚。
陳子昂笑嗬嗬,“好呀,說來說去最後我占了個大便宜,得了個聰明孩子,官路也要亨通。
“老幺有什麼愛好嗎?我給她準備禮物。”
他知道俞榮兒性彆,也知道俞毅行將其做兒子養,他是從不懷疑俞毅行的決定的。信任並非盲目,正是由於對俞毅行個性和能力的認識,而選擇信任他這個人、他的決定。
哪怕決定在外人眼裡不可思議。
隨俞毅行稱俞榮兒老幺,既是親昵,也是不出錯的稱呼。
俞毅行搖頭,黑眸誠摯,“不用準備禮物,她應該感謝你。”
陳子昂眉毛上揚,揮手向下壓,胳膊上軟肉顫顫,不讚成道:“這事沒得談,你就準備酒席吧。”
送什麼好呢?自家倒是有個兒子,就比俞榮兒小半歲,卻不能用來做參考,他和他媽一樣,像個小兔子,軟成泥。
俞榮兒都比他爺們。
陳子昂突然感覺哪裡怪怪的,有不明白哪裡不對,隻是苦苦思索到底送什麼給俞榮兒好……
瑞康醫院。
幾乎是何素珍前腳進病房,俞毅行後腳就跟上來。
何素珍剛伺候完家裡三個孩子,馬不停蹄照顧醫院這邊,她手上拎著飯盒,額角的發絲微許淩亂,底下皮膚泌著細汗。
踏進病房,一眼瞧見醒來的俞榮兒,眼睛裡立馬下起雨。
她趕緊抹淚,將飯盒放到床旁的桌子,先是朝俞慧君說:“大姐餓了沒?吃吧。”聲音幾分顫抖,明顯是忍著淚。
俞慧君點頭,拉出一條板凳放在何素珍身後,讓她可以坐下來休息。
何素珍坐下來,麵對躺在床上的俞榮兒,一下子就哭出來,自責道:“都怪我——”
眼淚在臉上淌,鼻頭癢癢,清流在鼻孔處若隱若現,她的激動不加掩飾。
俞榮兒望著她說:“阿姨,我沒事。”烏黑的眼珠子無聲安撫。
她的手伸向何素珍。
何素珍握住小手,哭出這幾日的壓抑,“把你當小大人習慣了,忘了你不過是個孩子,一個人在外麵跑步,沒有今天這個壞人,也可能有明天那個壞人,不安全就會危險——”
何素珍這兩天一靜下來就反省,老幺出事,她是有責任的。
為什麼她接受老幺每天這麼不安全的活動?是她不理智了嗎?連做大人的常識都沒有?
想起昨晚俞毅行在家對這件事的總結,何素珍立馬能體驗到食物從胃翻上喉嚨的感覺。
綁架勒索還不算,還有人販子參與,若是解救晚一點,或是老幺沒能徹底脫逃,她看大的孩子就徹底消失了!
淚水濕潤了臉龐,臉部肌肉排列出不美的模樣。
何素珍哭重了手帕,沉甸甸的手帕輕輕一捏便能擠出水。
俞慧君安靜看著阿姨哭,一雙眸子泛紅。
這次事件發生,所有人都在反思。
俞毅行雙手插在褲腰帶,眼神發暗。
等屋裡人吃上飯時,飯菜已經微涼了。
不過吃得很暖。
一行人吃完,何素珍在醫院又陪了俞榮兒一會,便收拾東西走了,家裡的家務得有人做。
而病房內,終於和俞毅行取得聯係的俞榮兒,先確認,“爸爸知道我是被那四條黑狗救的嗎?”
那個男人既然被製服,應該會向爸爸交代。
俞毅行點頭,“是早上跑步那四條?”
俞榮兒小臉緊繃,稚嫩的聲音沉重,“嗯,我想知道它們在哪,為了救我,它們腳趾受傷了。”
“晚點我去廠房、跑步的地方看看。”
“嗯,你拿我裝蒜的袋子去,上麵有我的氣味。”
一大一小商量報恩的事。
要給狗狗們一餐好的犒勞,甚至可以指引它們俞家方位,這樣隻要它們來,俞家便可用美餐招待它們。
俞慧君嘴角帶笑看著。
所有談話都很順利,隻是待討論完狗的問題,及俞榮兒詳細了解她被救的細節後,俞毅行突然說——
“這件事你也有錯,你知道你錯在哪嗎?”
話一出口,俞毅行下頜繃緊。
他並不想責備老幺,隻是許可欽說的沒錯,老幺以無聲的形式逼著他們。
就像他現在說出這種話,跟老幺此刻理智冷靜模樣脫不了乾係。
老幺的態度影響和她交往的人,大家不自覺升高對她的交往標準。
瞬間,病房內安靜下來,不久前的溫馨仿若幻影。
受害者,有罪?
躺在床上的俞榮兒,右眼還纏繞著白色紗布,烏黑的左眼珠子,靜靜望著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