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俞榮兒將陳旭卓送到他家保姆開來的車上時,陳旭卓兵荒馬亂入學第一天結束。
“回家記得寫作業,不懂就問大人。”這句話與其說俞榮兒囑咐給陳旭卓聽,不如說她說給保姆聽。
陳旭卓根本沒有作業概念,放學後是俞榮兒快速將家庭作業抄寫到他本子上。
陳旭卓抱著書包,小雞啄米般點頭道:“回家寫作業。”臉上浮現純真的笑容。
俞榮兒點頭,衝他揮手。
不去多慮上一天學連筆都沒握過的陳旭卓如何完成作業。
保姆是位少見的肌肉緊實的女人,她衝俞榮兒頷首感謝道:“麻煩您了。”麵容堅硬,像是女兵。
俞榮兒微搖頭。
載著陳旭卓的車子走了,俞榮兒上車回家。
…………
車裡,座椅上的陳旭卓望向窗外傻笑。
保姆置若未聞,沒有噓寒問暖。
她是尚若雅出事後陳子昂強行挖來的,負責陳子昂不在家時尚若雅和陳旭卓的安全。
陳家還有個保姆,負責家庭起居。
另一位保姆不會開車,接送陳旭卓的活便落到她身上了。
麵容冷厲的保姆熟練地打方向盤,一絲多餘的關心都沒有。
座位上的陳旭卓似乎也習慣了,安靜地坐車。
車子行駛二十分鐘後,抵達老租界。
穿過一段竹林路,一扇鐵藝大門出現在視野中,冷厲保姆按喇叭,房子裡跑出一個胖乎乎的女人。
“來啦——”胖女人喊著,手腳利落解鎖,拉開鐵門。
車子緩緩開入。
紅筒瓦緩坡屋麵低調優雅,這棟擁有百年曆史的屋子被闖入的汽車賦予新時代氣息。
車子停下,胖女人接過陳旭卓,嘴上叨叨:“收拾屋子呢,就跑出來開門,一天天事真多。”
她拉著陳旭卓的手,邁大步,陳旭卓幾乎小跑才能跟上。
他露出小小的笑容,聲音軟糯道:“花阿姨辛苦了。”
胖女人乜斜陳旭卓一眼,不輕不重道:“我們這些人命不好,沒從好肚皮裡爬出來,就得伺候人,該辛苦。”
繞著花柱的門推開,尚若雅宛如一個小姑娘,托腮坐在電視機前,門口的聲音不足以吸引她挪開視線。
今日是陳旭卓頭一回離開尚若雅一天之久,當時時沒感覺,此刻見到尚若雅,心情立馬雀躍起來。
“媽媽——”他抽出手,顛顛跑到尚若雅身邊。
孩童的聲音吸引了尚若雅,她扭頭。
是他呀。
尚若雅嘻嘻一笑,屁股往旁邊挪了挪,拍了拍她身旁的座位。
陳旭卓搖頭道:“我不看電視。”邊說邊望向電視,裡麵放著《茜茜公主》。
電視上金發碧眼的動畫女人兩手拈著裙角在舞動。
陳旭卓艱難地挪開眼,抱起書包咬牙道:“媽媽我上學了,要寫作業。”
“寫。”尚若雅突然出聲,空靈清晰。
一雙清純的眼睛笑盈盈著。
“嗯。”陳旭卓的眼底也染上笑意,他重重地點頭。
“那我寫作業了,你好好看電視。”他衝尚若雅擺手,撒腿往房間跑去。
胖女人將這一切收納眼底,勾手將急急跑出門落在台子上的雞毛撣子拾起,繼續收拾家務了。
她照顧女人、孩子走不走心陳子昂一眼看不出來,但家裡臟沒臟、飯菜好不好吃,陳子昂是一眼便知。
為了錢,不能偷懶。
冷厲的女人停好車回屋,胖女人側身讓她走過。
瞧見冷女人一到家就往房間裡走,胖女人心生嫉妒。
同樣是來做活的,她從早到晚的收拾、做菜,而冷女人成天待在屋子裡,幾乎是陳子昂白養了個傭人。
也就今天起多了個接送陳旭卓的活,還沒出門買菜辛苦呢。
不公平。
胖女人狠狠擦拭落地大花瓶,以至於一根雞毛掉入花瓶。
她撣撣瓶口,向下一個清潔目標轉移。
這邊,陳旭卓回到房間內,迫不及待要寫作業。
然而臥室內沒有學習的平台,沒有桌子,隻有一床一櫃兩椅。
在屋子裡走了一圈,陳旭卓將書包取下、倒扣,書、本子、文具,淩亂傾瀉。
捏著書包抖落空,書包放到椅子上,反身看著一床的東西,陳旭卓喃喃道:“哪個是作業呢?”
他趴在床上,一本本翻開,他親眼見榮兒寫字的。
——找到了!
這是榮兒的字。
臉上笑開花,將其他書推開,陳旭卓隻讓作業簿出現在視野範圍內。
“寫作業咯。”他歡呼。
從高級文具盒裡拿出筆,他信手落筆——頓住。
作業怎麼寫?
陳旭卓滿臉迷茫看著榮兒的字。
“寫一百遍?”回憶從腦海裡湧出,陳旭卓臉上再次露出笑容。
以握拳姿勢握筆,陳旭卓寫起作業。
作業簿上,濃重的筆墨落下,歪斜、粗細不均的字出現在本子上,和前麵頗有風範的字相差甚遠。
白嫩的臉蛋微微皺起,陳旭卓停手,看了眼筆,看了眼手,再看眼字。
屏住呼吸。
再寫。
依舊和示範的字相差甚遠。
兩條伸直向後的腿向上劃動,陳旭卓趴成青蛙的姿勢,再寫。
還是不像。
小臉幾乎皺成菊花。
不斷地變化身體角度、握筆姿勢,陳旭卓反複調整。
終於,字跡越來越像,形態、空間,甚至著墨深淺也趨於一致。
滿意的笑容出現在陳旭卓臉上,他津津有味地抄寫作業。
作業簿後半部分,說是俞榮兒寫的也無人懷疑。
因為與最初的字相比,毫無區彆。
…………
俞家。
俞平俞安熱火朝天的收拾行李,去首都的日子提前了,姐妹倆興奮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