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薛策而言, 縱然兩世為人,這種被一個姑娘生撲到懷裡、緊緊抱著的經曆,也還是很陌生的。
在看到他的一刹, 她那張彷徨焦急的蒼白小麵就驀地一頓,仿佛看到了天降的神兵,迸發出了無上的驚喜, 竟然在大庭廣眾下衝進了他懷裡, 還差點將他撞得後退半步, 仿佛一隻受了很大委屈和驚嚇的小動物, 在他身上依賴地蹭來蹭去,尋求安全感。
——其實他完全有時間躲開的。但不知為何,和她的那雙煥發著喜悅的光芒的眼睛一對上, 他的身體,就像是被一道天降下來的定身咒給定住了。垂著手臂, 一動不動地僵直著, 看著她越跑越近,依偎到了自己的懷裡, 兩條柔軟的手臂也環上了他的腰。
也是。這女人的膽子一向都很小。之前在那座寺廟借宿時, 某幾次, 他因為記起了前世的事, 沒控製住脾氣,遷怒了她, 她就害怕得遠遠躲開了。
這一次, 被甸吉抓住以後, 一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受了不少驚嚇。
當她枕到他心口上時,他仿佛還聽見了從她喉嚨裡發出的心有餘悸的吸氣聲。
這讓薛策怔然之餘,心底慢慢地湧現出了一種類似於愧疚的罪惡感。
站在一旁的薛小策微微張大了嘴巴,驚奇地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兩人。
薛策的餘光瞥到了孩子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幾個時辰前,他對孩子說過的那幾句擲地有聲的“與我無關”,剛剛緩和下來的神情,又微微繃緊了,伸手推開了戚斐。
他有什麼好愧疚的。
好在,戚斐抱了他快一分鐘,力氣已經差不多都回來了,感覺到他的推拒,倒是沒有留戀,鬆開了手,重新站直了,衝他感激地笑了笑。
薛大龍傲天,真不愧是她的移動血包,窩在他身上,那種暖洋洋的滋味從腳心一直鑽上來,昏花的視線也重新變得清晰起來了。之前隨便摸一摸都有效果,這次抱了那麼久,她一次性補足了血條,【HP評級】有史以來第一次衝到了A級,應該可以用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幾個少年將那幾個老嫗,以及那名中年文士、斷腿的姑娘半扶半背,也帶了上來。
薛策回過神來,說:“彆在這裡停留了,都上馬。”
眾人十分默契,將活動不便的人都扶到了馬上,因為馬匹不夠,一人要帶兩個。
一個少年的馬上還空著,見到戚斐還站在地上,主動對她伸出了手,殷切道:“戚姑娘,快上來,我帶你吧!”
戚斐一愣:“呃,這個……”
少年這邊的話音剛落,忽然就感覺到,一道有些刺骨的目光從旁射來。
薛策抱著手臂,目光有些陰鷙。
戚斐感覺到了什麼,看了過來,薛策卻已經扭過了頭,轉身就走了。
戚斐猶豫了一下,直覺如果不跟著薛策的話,下場會不太妙,便婉拒了那個少年,轉頭追上了薛策:“等一等我……”
薛策已經跨到馬上了,前麵坐著薛小策。戚斐氣喘籲籲地追到了馬旁,拉住了他的韁繩,仰起頭:“薛策,你,你不帶著我嗎?”
薛策麵無表情地俯視著她,聲音冷淡,漫不經心道:“不是已經有人帶你了嗎。”
回都回來了,說話怎麼還是陰陽怪氣的,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啊……
大爺,難伺候。
戚斐嘀咕,表麵上,卻垂下了頭,一副很為難的模樣:“可我和他們不熟,在這裡我隻和你的關係最好啊。他們都走了,你不帶我,我就隻能走回去了。”
薛策輕嗤了一聲,終於彎下了腰,將她撈到了馬上,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後。
戚斐調整了一下坐姿,隻用雙手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腰,沒有像剛才那樣親密地依偎在他的身上。同時,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你,薛策。”
薛策沒有回應,一夾馬腹,輕叱一聲,眾人朝著遠方飛馳而去。
穿過密林以後,因為老人和傷者都經不起顛簸,他們換上了幾輛被掩藏在樹下的馬車。
這期間,從眾人的描述中,戚斐終於知道他們兩夥人是怎麼遇上的了。
原來,在她被劫走以後,林公子和這些仙門少年兵分二路,不擅武藝的前者帶著家仆,用最快的速度趕回涿丹,想看看能不能搬來救兵。後者則根據馬蹄的印子,用了一天一夜,找到了羯人的臨時營帳。
而另一邊廂,薛策和薛小策雖然更晚一些得到戚斐被劫的消息,但他們已經直接從羯人的士兵口中知道了營帳的位置,可以直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