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日,她異想天開地提出了一個法子,就是找人假扮裴文瑄,去頂替其中一個場合,以便兩邊都可以同時進行。
裴文瑄想到了一個人,薛策和徐瑞都覺得可行,他們就派出了最快的兵馬,從襄元趕往藺州李家。本來想著如果沒有辦法了,就在城裡麵找一個身材相似的,再想辦法將臉遮蓋住,沒想到裴文瑄提出的這個人,與他的相貌竟有八分相似。
他們自然也考慮過事敗的可能。如今羯人一定在監視著他們與菏阜,所以,裴文瑄去菏阜,是需要輕裝簡行的。萬一事敗了,便很可能會被羯人與菏阜押下來做籌碼。如果裴文瑄去的是胡楊林,就算事敗了,也起碼有薛策和無數的兵馬保護他。顯然後者是更佳選項。畢竟五皇子要是被羯人扣下了,他們這些人絕對無法向老皇帝交代,都要人頭落地。
樂泓這幾天一直在模仿裴文瑄的神態和動靜,端著樣子時,對於不熟悉他的人來說,是很難看出差彆的。
戚斐陪他來,則是因為她與公主的關係較為親近,這件事要取得公主的幫忙,必須讓戚斐來遊說。萬一不成,也有公主兜底。
“你想用他來代替裴文瑄談事?那裴文瑄去哪了?”公主皺著眉:“你可知道,到時候議事時,我們就隻隔著一張桌子了,他的聲音也不一樣,萬一被發現了……”
戚斐隻好簡單地和她說了外麵的情況,尤其是羯人的計劃,菏阜公主果然露出了一絲震動,立即就聯想到了多隆察近日的異動。
“公主,我們隻想請求你,在談判開始後,想辦法拖延時間,至少拖延一個半時辰。”戚斐看著她,懇切道:“欲成大事,就要冒一點風險。況且對於公主來說,就算事情敗露了,你也可以推說是被我們蒙騙了。但如果你什麼也不做,就什麼也改變不了。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羯人在當日出現,和多隆察裡應外合,威逼利誘,讓菏阜最終倒向他們那邊嗎?”
菏阜公主的嘴唇顫了顫,閉了閉眼睛:“……好,我就賭一把。”
……
談判的當日很快就到了。
公主既然已經重返朝堂,那麼還是擁有一定權力的。後天的和談原本是設置在了一頂巨大的氈帳中進行的,因菏阜王還在病中,近日精神要好一點了,公主就以“歡迎來賓、鼓舞士氣、並為父王祈福”為理由,愣是在談和前麵安插了一場武術助興表演,來拖延時間。
這就勢必要轉移到外場去進行。
戚斐以隨從的身份,跟在了假扮成了裴文瑄的樂泓身後。到場落座後不久,他們果然看見了兩個羯人來使模樣的人被迎了進來,與多隆察坐在了一起。
菏阜的不少臣子都看了過去,有些意外,低語了起來,目光也有些不善。
不過根據規矩,來使通常是不會被拒於門外的。況且兩個羯人的身後,也沒有站著保護他們的士兵,就和當初裴文瑄進來談事不允許帶兵一樣,這應該就是菏阜的規矩。
看見了坐在公主身邊的戚斐和樂泓,那兩個羯人明顯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交頭接耳了一會兒。畢竟他們的探子回報,沒有聽說裴文瑄率軍前往菏阜的消息。
多隆察也皺起了眉,顯然沒料到他們還會出現。
戚斐坐在了樂泓身後,隱約感覺到樂泓的身體有些緊繃。果然,在這種場合下,是很難不緊張的。
沒過多久,菏阜王就被人攙扶著到了上首坐下了。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他不可能稱病不出席。經過大夫調養,他今天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他落座後沒多久,多隆察似乎想說話,公主卻及時站了起來,一個眼神給了奏樂的人,讓表演開始了。
由於中間被劃出來了當做表演場地,兩派人剛好被隔在了對麵。這樣就更不容易被看出破綻了。
在快節奏的鼓點之下,表演開始了。
戚斐捏住了茶杯,心臟砰砰直跳,祈禱薛策那邊的計劃能順利進行。
*
與此同時。
塞外狂風吹萬裡,烈日昭昭。
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大片的胡楊林中,遍是枯死的樹乾與枝丫,有細小的爬蟲和蜘蛛掛在了樹乾上。
雙方按照時間,來到了見麵的地點。在羯人的那邊,被重重將士包圍的,是一個身材壯碩、顴骨高凸的男人,神色陰沉,單邊的眼睛戴了一隻眼罩,正是左賢王的長子須勒。
這個須勒不愧是行事謹慎之人,不僅有無數的士兵擋在他的身前,他本人還身披神勇護甲,佩戴護心鏡,尋常箭矢根本無法洞穿他的衣裳,看來很是惜命。
在羯人士兵的前方,還跪著一排哭哭啼啼的被俘虜的村民,以及已經被繳獲了兵器、滿臉頹喪恐懼的北昭士兵。
須勒身邊,一個滿臉髯須、看著像是將軍的中年男子,中氣十足地吼道:“裴文瑄——我們要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裴文瑄身邊的一個將軍不甘示弱地回敬:“要拿東西,先把人還給我們!”
那邊的須勒做了一個手勢,最前麵的一排老弱婦孺的村民便被斬斷了繩索,一掙脫了枷鎖後,就立即哭著往他們這邊跑來。
裴文瑄看著那些百姓被放回來了,低聲道:“給。”
幾個箱子被抬到了羯人的那邊。那滿臉髯須的將軍道:“我們說好的可不是這個數目!”
“要武器可以,我們要先確認孟大人的安危。”裴文瑄冷冷地說:“孟子源大人乃我北昭股肱之臣,我們必須知道他的情況如何!”
須勒思索了一下,對一個部下招了招手。很快,從羯人的士兵堆裡,傳出了一個嗚嗚咽咽的求饒聲:“五皇子殿下!臣在這裡!救我啊!救我啊!”
眾人定睛一看,便看見了一個羯人的士兵押著一個被五花大綁著的、頭發蓬亂、隻穿了最裡麵的一層白衣還在不斷扭動的人走了出來,不是孟子源又是誰。
這個士兵倒是十分謹慎,為防有暗箭射來,一直將孟子源當成人肉盾牌一樣,控製在了自己的前方。
此時的孟子源,哪有平日陷害他人時的陰險,也沒有了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的姿態,哭得涕淚橫流,幾乎是被後麵的士兵推著走的,跟軟腳蝦似的。而且褲|襠還暈開了一灘黃色的汙漬,顯然之前被羯人收拾過,嚇得失禁了。
眾人冷冷地看著他,都沒有什麼同情的感覺。
真是好人活不久,禍害留千年。這個老家夥不知殘害了多少的無辜的人,慘死在信陽城的百姓和士兵,被拒於涿丹城外以至於活生生病死的百姓……那麼多的無處訴說的冤魂,卻沒有將這個罪魁禍首拖入地獄。讓他今天還在蹦躂。
孟子源嚎叫著被送到了距離羯人的打頭部隊外十米的地方,停住了。
這廝,明明也不是裴文瑄這一派的人,現在見到了馬上的少年皇子,卻嚎得比見到了爹娘還激動,仿佛看到了自由的曙光:“殿下!救我!救一救臣!救——”
說那遲那時快,“嗡”的一聲空氣震動的響聲。
鮮紅的血花,在空中綻開。
孟子源目眥欲裂,聲音戛然而止。
一杆箭矢,從正前方直直地射入了他的咽喉。勢若千鈞,竟一舉洞穿了前後兩人的脖子,讓雙方都命絕當場!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