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大臣見狀,也都退走了。很快,隻剩下了多隆察一個人還傻傻地坐在地上。
也不能怪他傻眼。原本,在菏阜王的心裡,他就不占優勢了,是好不容易乘著自己的異母妹妹生了怪病,才開始在朝堂中占據一席之地的。在被父親猜疑、失勢之後,羯人承諾,隻要菏阜與他們親近,就可以扶多隆察上位。如今,菏阜徹底倒向了北昭,菏阜的強兵壯馬,也會為北昭所用。羯人這座靠山是徹底靠不住了。
氈帳內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收拾地方的下人都在外麵,不敢進來。多隆察恍恍惚惚地在滿地狼藉裡坐了一陣子,抹了一把脖子上乾涸的血,忽然抬眼,惱恨地說:“你們少得意……是你們逼迫我父王做的決定……”
橫豎已經沒什麼人了,薛策擦拭了一下手裡的武器,扯了扯嘴角:“多隆察王子,你覺得羯人會相信你的解釋嗎?”
“……”
“羯人和我們約定了在胡楊林交人,卻在那裡遭到了埋伏,神武將軍的人頭被我們取了,須勒重傷,生死未卜。而在這邊,你們還將羯人的來使也斬了。羯人賠了夫人又折兵,你覺得他們會相信你的自辨,還是相信這是菏阜和北昭聯手給他們下了一個圈套?”
多隆察渾身發抖,瞪著嘴角銜著一抹嘲諷的笑的薛策,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隻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會吃人飲血的惡鬼。
……
既然事情已經完成了,他們當日就可以返回襄元城了。
回程裡,薛策似乎是累慘了,倚在了馬車壁上,擰著眉睡著了。
隨著馬車的顛簸,他的頭歪了歪,朝旁邊一滑,落了個空。咕噥了一聲,迷迷糊糊地坐正了,繼續睡。沒過多久,頭就又歪了歪,這一次,有一隻纖瘦的肩膀地悄悄頂了上來,讓他舒舒服服地靠著。
他的頭發在戚斐的臉上輕輕搔刮著。
脾氣這麼臭硬,頭發倒是軟。
鎧甲未脫,整個人都難免散發出一股出汗後的酸臭味。
記得第二次套娃,她還是窮獸的時候,薛策0.5就經常將頭靠在她毛茸茸的脖子上撒嬌。所以,看到薛策的頭沒有地方可以靠,戚斐就自然而然地頂上了。
還因為想起了和0.5相處的經曆,和那種一直想疼愛0.5的心情,導致她現在對待這個已經比她高的男人,也無法去除那種想要憐惜他、疼愛他的感覺。
按照係統的說法,那個就是薛策。她就不管什麼時空問題、記憶錯亂了,姑且就當那是現在靠著她肩膀的人的童年。
裴文瑄坐在他們對麵,默默將這一幕收在眼裡,忽然說:“你不覺得餿嗎?”
戚斐說:“還好,總不能讓他沒地方靠吧。”渾然不知自己一副“情人眼裡出西施、慈母眼裡出香屎”的樣子!
裴文瑄:“……”是什麼蒙蔽了你的嗅覺?讓你說話這麼柔情似水?
“而且,他這幾天也真的累了。”戚斐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再怎麼全能也是人,很多時候我也幫不了他什麼,就讓他靠著吧,彆吵醒他了。”
本來也有些觸動,想應和她,卻忽然眼尖地發現,薛策的眼皮動了一動的裴文瑄:“……”
戚斐沒有看見,還挺直著腰,維持著那個讓薛策依靠的動作。忽然,馬車一顛簸,薛策整個身體便是一歪,似乎睡糊塗了,幾乎整個上半身都跟沒骨頭一樣,窩到了她的懷裡去,可以說是很得寸進尺了。
裴文瑄:“……”
戚斐連忙托住了他的頭,自己往後坐了坐,讓他枕在了自己膝上的墊子上。看見薛策的眉頭皺著,自覺地伸出了兩隻手,給他揉太陽穴。
然後薛策似乎終於滿意了,大爺一樣躺著,不動了。
發絲下的兩隻耳朵,卻慢慢地有些紅了起來。
裴文瑄:“……”
他一陣無語,心裡掂量了一下,決定還是看破不戳破了。
戚斐完全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一邊像給貓咪順毛一樣梳理著薛策鬢角的頭發,一邊小聲地問起了情況:“對了,今天還沒問你們那邊怎麼樣了,順利嗎?孟子源死了嗎?”
裴文瑄點了點頭。
戚斐有些擔憂:“按照計劃,當時應該很多人都看到了孟子源中的箭是從我們這邊射出去的吧?到時候萬一有人向你父王打小報告……咳,意思就是,萬一你父王問到了……你打算怎麼解釋?”
“戰場上刀劍不長眼,將士們護主心切,想殺掉意圖對五皇子不利的羯人,不料羯人太過狡猾,拿孟大人來擋箭。於是乎,就辛苦孟大人為國捐軀了……”裴文瑄淡定地睜眼說瞎話。
好一個為國捐軀,戚斐憋笑,差點兒被口水嗆到了:“咳……那之後呢?那個長滿胡須的男人又是怎麼被你們拿下的?”
裴文瑄便用三言兩語,和她說起了當時的情況。
正所謂兵不厭詐,繪著菏阜圖案的軍旗自然是假的,實際上,下麵穿著菏阜鎧甲的人,都是北昭的士兵假扮的。
須勒見到了黑壓壓的士兵出現在土坡上,擂鼓聲又震天撼地,氣勢雄壯,和他身後的羯人,就一下子入了套。畢竟按照他們的估算,北昭不可能敢調派出那麼多的兵出來,除非是已經有了援兵,所以沒有了顧慮。
見勢不妙,須勒命令軍隊且戰且退,還退入了胡楊林裡,意圖以胡楊樹來迷惑視線,躲避弓箭手。他打了個好算盤,卻萬萬沒有想到,北昭的軍隊裡藏了一個火修。枯死的胡楊樹,正是燃燒的最佳材料。
須勒身披鎧甲,刀槍不入,但不代表他不怕火燒。薛策追擊他的時候,還幾乎是逮著他一個人來攻擊的。那個所謂的神武將軍,也在胡楊林中被亂刀殺死,收走了人頭。
戚斐驚訝:“也就是說,須勒雖然逃跑了,但其實已經被火燒傷了?”
裴文瑄點了點頭:“燒得挺重的。”
穿著厚重的鎧甲被燒,簡直是紅燒乳豬……而且,在古代醫療環境中,被火燒傷的重症,可是很難活下來的。至少在短期內,須勒絕無可能再上陣了。
就算能治好,也多半會毀容,甚至是落下終身殘疾。
現在想想,被薛策盯上的人,也太慘了點。理論上,這個世界不止他一個火修。但實際上,這樣的能力是她這個作者賜予的,除了薛策之外,也找不出第二個火修了。被一個心術正的人使用,總比落到壞人手裡要好。
戚斐說:“我覺得,須勒的弟弟甸吉現在應該挺高興的。對了,你們沒有人受傷吧?我剛才問薛策,他說沒事……”
裴文瑄看了一眼薛策那上下滑動了一下的喉結,和那驟然緊張以至於僵硬得跟僵屍一樣的手腳,思索了一陣,才說:“彆的人倒是沒什麼事,可是薛策……”
戚斐果然緊張了起來:“薛策怎麼了?”
她腿上的薛策,喉結又是一動,似乎在屏息凝神,想聽他說什麼。
裴文瑄決定幫薛策一把。
他垂眼,似乎有些難言:“他追著須勒的時候,其實從馬上摔了下來一次,還差點被馬踩了,也不知道骨頭有沒有裂傷……”
裴文瑄第一句倒是沒有撒謊,薛策是真的滾下了馬。不過是因為那匹馬受驚了,快要撞樹了,他隻好自己滾下來的,當時還立刻就爬起來了,仿佛可以打死三頭牛,料想是沒什麼事的……但他不是大夫,所以,說“不知道骨頭有沒有裂傷”,也不算撒謊。
“什麼?”戚斐手指顫了顫,擔心地追問道:“很嚴重嗎?”
對著她那副真情實感擔憂的表情,裴文瑄有些艱難地昧著良心說:“嗯……應該挺嚴重的。你知道,從馬上摔下來,肯定都是很疼的。”
薛策:“……”
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一動,想升起來,又被死死地按捺住了。
戚斐沒留意到,話語中湧出了一陣懊悔和不滿:“他怎麼沒有跟我說啊……我問他他還說沒事。”
還是小屁孩的時候,連硌到了屁股都要告訴她,在她麵前打滾撒嬌。怎麼長大了反而什麼也不說?這也太見外了吧。
“他嘛,就是怕你擔心才不說的。”裴文瑄含糊應了一聲,又誠摯地說:“你知道的,男人總是不會輕易向女人示弱的,回去後,不如你問問他吧,給他上上藥也好,對他溫柔些……”
……
等馬車回到了襄元城,大家紛紛下了車,回去沐浴休息了。薛策還死沉死沉地壓在了戚斐的腿上,雷打不醒,睡眠質量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馬車一停,裴文瑄就忙不迭走了,跟有討債的來追他一樣。
戚斐想叫醒薛策,可他現在是個傷員,她不敢隨便碰他了,隻好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搖了搖他的手臂,喚道:“薛策,我們到了。”
被那隻小手搖了好幾下,薛策被搖得都有些陶醉了,喉結微微一動,裝作了一副剛剛醒來的樣子:“……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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