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被撞出了裂痕,樹木在大雨中被燒著了的火光和煙氣,已經惹來了夜間值勤的門生的注意了,其中一人便是默風。
三人聞訊而來,本來都以為,這番動靜是那隻叫做戎瀾的妖獸在作亂。結果,闖入了結界、衝到了院子裡時,他們最先看到的,是那片隱隱皸裂的結界下方的泥土上,躺著的一個昏迷的人。似乎就是那個叫做戎瀾的妖獸。
再轉頭,便看見了在雨中,麵對麵地站著的兩個人影。金色的長鞭拖曳在雨幕裡,閃爍著滋滋的雷火電光。那仿佛火|藥桶一樣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人根本不敢輕易靠過去。
其中一個門生認出了薛策,大著膽子,靠近了些許:“薛師兄,那個……”
“帶他滾下山去!”
薛策頭也不回,怒聲咆哮。
兩個門生被他吼得渾身一抖,默風最有眼力見,瞧出了事情不對勁,連忙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彆多問了。
戚斐抖著嘴唇,看見了他們的動作,懇求地看著默風。默風對她悄悄點了一下頭,便讓兩個弟子將戎瀾半扶半抱了起來,匆匆地退出了這個院子。
誰知道,她這一眼,卻讓薛策妒意更甚,胸膛起伏了一下。
“回去之後,彆讓我再看見你!”
雨中,她聽見了他這麼說。然後,她的兩隻手,便被他,從他的身上,給扯了下來。
仿佛一眼都不想多看她,他譏誚地扯了扯嘴角,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
翌日,天光慢慢亮了起來。
一場秋雨,足足下了一夜。停歇之後,今早的天空,仍籠罩著陰沉的烏雲,不見陽光。山風轉冷,依稀有了降溫的征兆了。
安靜了一夜的院子外,傳來了“踏踏踏”的腳步聲。
默風踩著能擠出水來的泥路,回到了昨夜的這座院子裡,果真找到了她。
她在走廊的一角,一個不會被雨水潑到的位置,縮成了一小團,抱著膝蓋,垂下了頭,臉埋在了手臂裡。纖弱的肩仿佛有千斤重,一動不動地收攏著。
默風躊躇了一下,仿佛怕嚇到了她,放輕了腳步聲,慢慢地走近了她:“斐斐,你怎麼一個晚上了還在這裡啊。你沒事吧?”
“……”
默風也是頭一次碰到姑娘哭鼻子,壓根兒不知道怎麼辦,在她的跟前蹲了下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彆哭了,你餓不餓?”
戚斐的肩微微動了動,慢慢地抬起了頭。
出人意料的是,她的麵上並無哭過的痕跡。雖然看起來有些疲憊,眼白也浮出了一些休息不足的血絲,目光卻是清醒明和的。
默風一呆:“你,你不是在哭?”
戚斐伸手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輕聲道:“戎瀾現在怎麼樣了?”
默風說:“你不用擔心他,昨天,我們將他送到了山下的一間客棧裡,安頓好了,給他喂了一些靈藥。雖然被明光打傷是夠嗆的,但吃了那些靈藥,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了。”
戚斐鬆了口氣:“謝謝你,默風。”
“彆說那些了,你真在這裡坐了一晚上嗎?累不累啊。”
戚斐搖頭,然後轉頭,看了一眼旁邊開著的門。
默風順著她的眼光,往裡一看,發現裡頭的床鋪有些淩亂。看來,她昨晚應該是在裡麵湊合了一下,而不是乾巴巴地坐在這裡發呆。那還好一些。
默風撓了撓後腦勺:“那你餓不餓?我的房間就在這附近,這個時間,大家都去獵場了,沒什麼人,我帶你去洗個臉,吃點東西吧。”
戚斐摸著肚子,點了點頭。
她的確是餓了。
默風的房間收拾得很乾淨,麵積不大,有一片小露台。平時應該沒什麼人來做客,沒有多餘的椅子了。默風拖來了一張坐墊,讓戚斐坐在小露台上曬太陽,又顛顛兒地跑去廚房,取了一些熱騰騰的糕點來。
熱茶入喉,暖著手心。
戚斐吃了些東西,聞著茶香,望著瓷杯裡那一梗飄蕩的茶葉,動了動有些發僵的手指。
時至如今,昨天晚上的一幕幕還清晰倒映在她的腦海裡。
她不是沒有和人吵過架。哪怕是平時再有涵養的人,在激憤的情緒中,也是很難保持冷靜的。口無遮攔,脫口嚷出許多在事後想想都覺得很是傷人的不理智的話,都是正常的事。況且,薛策還是那樣暴烈的性格。
她可以理解,不過,難過也是真的。
但任何時候,都不能僅僅沉溺在難過裡,一蹶不振,甚至是自暴自棄。
所以,她昨天晚上,雖然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但很快就強行振作了起來,揮散了那種雜念,跳脫出了整個事件,去冷靜地複盤整件事。
薛策的反應會那麼大,其實原因很簡單。
她和薛策之間,從來沒有確立過情侶關係,本來,他們應該是沒有資格去約束對方的。但問題就在於,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關係。
情感上不是,地位上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