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舊怨(1 / 2)

隔山海 流鳶長凝 8478 字 2024-03-17

東浮州群山密林深處, 荒無人煙的陰翳山道上,蒙著黑紗的夜夫人忽然停了下來,左右看了看山道兩邊的茂密鬆林。

“堂主不會這般小氣吧?”夜夫人一邊慵懶的說著, 一邊就近靠在了鬆樹的樹乾上。明知早已身陷險地,她臉上竟沒有半點焦色。

“夫人這是什麼意思?”沙啞的聲音從樹乾後響起,一名帶著骷髏麵具的花白頭發男子從夜夫人靠著的樹後走了出來, 猝不及防地將兵刃抵在了夜夫人喉嚨上。

夜夫人不急不慢地從懷中拿出了一疊銀票,遞向了這名男子,“今日修羅庭折損之人,我以雙倍賠付。”

骷髏麵具後的陰暗眸光一沉,“我想聽真話。”

“海城機關精巧,姓景的不出來,你們人去的再多,也難以攻破石峽口的關卡。”夜夫人的語氣很是不屑,“景大公子的死, 可是算在你們頭上的, 海城那幾隻狼崽子若是長大了,你們就一點都不怕麼?況且, 那柳溪也不是省油的燈, 今早你們也領教過了, 她那路刀法,又狠又絕, 亡夫之仇豈能不報?”

花白頭發的男子緩緩放下了兵刃, 一手把夜夫人遞來的銀票全部拿下, “說下去。”

夜夫人整了整衣襟,“如今的朝廷,就是隻看著凶病貓, 由朝廷出麵把縮在海城裡的那窩狼崽子誘出來,不是更好麼?魏諫白可是給你們惹了個大麻煩,你們若不儘早解決這幾隻狼崽子,當中利弊,堂主應該比我清楚。”

花白頭發的男子靜默不語,今日折損的可都是修羅衛當中的精英,陪她演這一出戲,到底值不值這個價?

夜夫人似是知道他在猜疑什麼,繼續道:“我之所以沒有早點跟堂主你通氣,隻因為故意演的跟無意間演的戲,可是兩回事。你瞧,我錢也雙倍賠了,真心話也一句一句說了,堂主若是不信我,現下殺了我也成的。”

花白頭發的男子冷嗤笑道:“你少耍這些小聰明,我若真想殺你,你以為你能說這些話?”

夜夫人笑了笑,她靜靜地望著這個男子,她對他唯一的認知是——他是修羅庭白骨堂的堂主,至於叫什麼,長什麼樣,她一無所知。

白骨堂堂主匆匆點完手中的銀票數額,不禁冷冷疑聲道:“真是奇了,低賤了百年的夜氏竟這般有錢,隨隨便便一出手便是二十萬兩白銀。”

“就算是賤民,也有賤民的生財之道,我們既然請得起你們,自然也賠得起你們。”夜夫人的語氣寒涼,“有些事問清楚了也沒什麼意思。”

白骨堂堂主發出一聲怵人的冷笑,“你們錢從何處來,我並不在意,我隻想知道,你們夜氏為何這般想景氏那幾個狼崽子死?”

“我若不願說呢?”夜夫人反問。

白骨堂堂主將銀票全部收入懷中,“那我就等到哪日夫人想說了,再來洗耳恭聽吧。”略微一頓,他湊近了夜夫人,低聲道:“曹陽的人盯你盯得很緊,我的人幫你把那些人困在了另外一側的山路上,你說……”

夜夫人又拿出了一張銀票,“多謝堂主了。”

白骨堂堂主很滿意地點了下頭,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銀票,轉身走入了密林深處。

夜夫人悄然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發覺冷汗已將背心打濕,若不是靠在樹乾之上,隻怕要被白骨堂堂主看個清清楚楚。

為何非要那幾個狼崽子死?

夜夫人黯然看著自己的尾指,稍微動了動,那個許她諾言的人早已去了陰曹地府,不能來踐今生的諾言。

倘若他們都活著,當初的那些籌謀也不會功虧一簣。

表哥景嘯天沒做到的,姑姑沒做到的,便由她重新開始,一步一步實現。

賤婢之子景嘯海是白撿的景氏家主位置,他生的那些狗崽子,也是白得的這些年安樂日子。

鳩占鵲巢,總是要還的。

就在夜夫人與修羅衛完成交易的同時,景嵐提劍找到了景九叔,帶著景九叔來到了三省閣。

隻見景嵐親手關閉了門窗,坐在了父親常坐的那把椅子上,並不急著問話。

景九叔知道景嵐想問什麼,今日柳溪發現了那個月牙兒刺青,景九叔就知道柳溪定會想辦法弄個明白。

那些舊事他不會告訴柳溪,隻因她興許會拿了放妻書離開海城。她不知道那些舊事,對景氏而言,也是好事。

可景嵐不一樣,她如今是東海景氏的家主,她確實應該知道這些事。

景九叔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姓氏是景安當年賜的,他單名一個九字,隨著年齡漸大,海城中人都喜歡喚他九叔。

景嘯天走火入魔那一年,他不過是個十二歲的打雜小廝。可就是他這個不起眼的小廝,辦成了景安這輩子最煎熬的一個決定。

“少主想問什麼,我知無不言。”景九叔恭敬地對著景嵐抱拳一拜。

景嵐直接問道:“淡青色的月牙兒是怎麼回事?”

“那是夜氏的族徽。”景九叔果斷回答,“夜氏,就是前家主夫人夜真的世族,也是前朝皇族一脈。”

景嵐眉心一蹙,“前朝皇族?”

“兩百多年前的事了,現在已沒有多少人記得。”景九叔點頭,“當年,大公子景嘯天走火入魔,是因為我在他常喝的茶中下了毒。”他語氣坦然,正視景嵐的驚詫雙眸,“他並非老家主的孩子,這也是老家主的意思。”

景九叔竟知道此事?!

景嵐佯作不知內情,“所以……大伯父的死並不是意外。”

“不僅是他,還有當年家主夫人夜真的死,也不是意外。”景九叔點頭,“畢竟十五年父子情深,老家主待夜真也算是情深一片,本來想饒他們一命……可最後發現,他們是決計不能放過的。”

“為何?”景嵐隱隱覺得,景九叔知道的事,與她在辟邪密室得知的真相好像有些不一樣。也許,當年爺爺與柳飛揚聯手一起造辟邪,就隻是單純的造辟邪。柳飛揚那信上所言,也隻是他的一家之詞,興許還是夜真故意說給柳飛揚,騙取柳飛揚信任的。

不過,前塵舊事如今再翻出來,也是百害而無一利,沒有必要再追究這三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景九叔沉聲道:“夜氏在關外苦心經營了兩百年,為的就是複國。夜真作為族女,假意接近老家主,為的也是借我們景氏的手,幫助他們夜氏傾覆天下。老家主被蠱惑多年,險些釀出大禍,掀起天下戰亂……”

“九叔,你知道辟邪麼?”景嵐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既然景九叔都坦誠如此,她也不必再裝了,“我在【機關塚】下的密室之中,尋到了一隻西山柳氏鑄兵術造出的機關獸,辟邪。”

景九叔眸光一沉,“那個密室隻有老家主才知道,你是怎麼進去的?”略微一頓,他恍然,景嵐與柳溪是同時失蹤的,所以景嵐知道多少,想必柳溪也知道多少。

有些事,肯定是不能再瞞著柳溪了。

景嵐搖頭,“若不是內鬼,我也不知會有那樣一個地方。”說著,她想到了另外一層,“這人處心積慮地想讓我跟柳溪知道當年的事,九叔,你真覺得他會那般輕易死掉?”

景九叔倒抽一口涼氣,事情確實是他想簡單了。

“當年老家主暗中清理過一回海城,這數十年來,海城也算是風平浪靜,我以為海城裡麵不會再有夜氏之人。”景九叔回想這數十年的點點滴滴,他與陳先生也算是舊友了,此人竟裝得如此縝密,連他都沒有識破是假的,怎會那麼容易就死在了牆角的機關上?

“陳先生多半隻是替死鬼。”景嵐下了定論。

景九叔越想越背心發涼,此人還沒揪出來,實在是難以入睡。

在這之前,景嵐心中一直有個疑惑不解——夜氏若要報複景氏,大可在水井中投毒便好,為何偏要潛伏城中,多年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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