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之上,柳溪扶弦遠望景嵐所在的方向,直至再也看不見望海渡的輪廓,她終是輕舒了一口氣。
景嵐今晚同意她再去冒險,很是出乎意料。
平日她沒有腳傷,仗著一路好刀法,景嵐肯定不是她的對手。可今晚不一樣,景嵐分明可以耍性子將她強行留下,偏偏景嵐沒有,隻是鬥嘴似的講了兩三句凶話。
景嵐突然不按套路出牌,柳溪反倒是有些不踏實。
“大少夫人。”一名護衛走了過來,恭敬地對著柳溪一拜,“海風涼,還是先進艙歇會兒吧。”
柳溪微微一驚,看清楚護衛的臉後,不禁輕笑道:“原來是九叔。”
景九叔笑道:“少主之令,不敢不從。”
柳溪恍然,怪不得景嵐肯放她走,原來早就布置好了人手。
“阿嵐還交代了些什麼?”柳溪頗是好奇。
景九叔抱拳微低腦袋,“一,保護好大少夫人與沈姑娘;二,顧好船上的兄弟們,切不可拿生命冒險;三,若遇險事,一切都聽大少夫人的。”
柳溪莞爾點頭,“阿嵐確實長大了。”
景九叔聽出了柳溪語氣中的讚許,也跟著讚道:“我也覺得少主越來越好了。”
“她一定會更好的。”柳溪會心輕笑,他日景嵐傲立東浮州的風姿,她已經可以憧憬。隻要,這一戰可以贏下,隻要,再給東海景氏些時日,以東浮州為據點,柳溪可以為景嵐謀下九州,結束這個亂世。
景九叔慨聲道:“一定會的。”
“會、的!”一旁的沈將離也得意地點點頭。
柳溪啞然笑笑,“妹子,我們都聽九叔的,進艙歇歇。”
“好、好。”沈將離挽住了柳溪的手臂,小心攙扶著柳溪往內艙去了。
景九叔目送柳溪走入內艙,隻覺可惜。
倘若大公子沒有英年早逝,有大少夫人從旁相助,東海景氏的將來定然也是一片光明吧。
與此同時的景氏海城。
景嵐倒在床上,輾轉反側,隻要一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就是柳溪那隻受傷的腳。
“煩人!”
景嵐索性坐了起來,越想越後悔這次由著柳溪胡鬨。
片刻之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即披衣下床,穿戴整齊
後,踏著清亮的月光,一路往【鑄兵台】去了。
礦水鑄煉多日,現下應該能用。
景嵐才走上【鑄兵台】,便瞧見四哥景煥帶著兩名鑄兵漢子賣力地往爐火中添炭塊。
“小五,你來得正好!快來幫個手!”景煥熱得滿頭大汗,身上隻穿著一件中衣,也早被汗水浸透了。
景嵐快步走上前,“礦水怎麼了?”
景煥認真道:“就差點火候,這爐礦水便可以鑄兵了,我想給嫂嫂一個驚喜!”說著,他得意地笑了起來,“明日就給她打把刀出來,給她高興高興!”
景嵐笑笑,“四哥設計好圖紙了?”
“對!”景煥激動地點頭,將手中鐵鍬塞入景嵐手中,“小五你繼續加炭,我拿圖紙過來給你瞧瞧!”
“好。”景嵐微笑。
景嵐往爐火中加足了炭塊,親自確認了一下礦水的顏色後,剛好景煥喜滋滋地拿著圖紙走了過來。
景嵐吩咐兩名鑄兵漢子好好看著火,便跟著景煥退到了鍛造台邊,借著上麵的燈燭燭光看清楚了景煥給柳溪設計的柳葉彎刀圖。
形製與驚月有七成相似,可刀口用了橫刀工藝,刀背上還留了三個環眼,看上去柔氣不足,殺氣有餘。
這刀給一般莽夫用還不錯,可若是給柳溪用。
景嵐微微一想,柳溪的身形配上這把刀,怎麼都覺得突兀。
“好看麼!”景煥格外得意,“上回我說那把劍應該叫殺四方!可惜你不喜歡,非要叫凝光,這回這把刀,我就讓它叫殺四方!嫂嫂行事雷厲風行,一定會喜歡這把刀的!”
“四哥,你確定?”景嵐忍笑問道。
景煥堅定地點頭,“確定!”
“四公子,礦水此時正好,可是要倒入刀模中?”鑄兵漢子忽然問道。
景煥高興地道:“倒!快倒!”說著,他拿起了鑄打兵器的鐵榔頭,似是已經迫不及待。
“多倒一把刀模。”景嵐含笑開口,“我也想打把刀出來。”
“是,少主。”兩名鑄兵漢子拿了刀模來,開始傾倒礦水。
景煥吃驚地側臉看著景嵐,“小五,你也想送嫂嫂一把刀麼?”
“誰想送她了?”景嵐斂了笑意。
景煥惑然,“那你好端端的怎麼想著打刀了?”
“我隻是不想欠她什麼,她的驚月落在了龍嶺,我賠她一把罷了。”說著,景嵐也拿了個鐵榔頭起來。
景煥忍不住大笑提醒:“小五你可彆把刀打得太薄了,不然刀型太柔,看著好看,卻沒有殺氣,嫂嫂一定不喜歡的。”
“是麼?”景嵐不信。
“你不信四哥的話?”景煥最知景嵐這彆扭的性子,他一把勾住景嵐的肩膀,“小五,不如咱們比一比,嫂嫂更喜歡我的殺四方,還是你的……”他這才意識到,景嵐這會兒根本沒有圖紙,甚至連刀名也沒有想好,“你打算給刀取個什麼名字?”
景嵐怔了怔,一時半會兒她也想不到什麼好名字。
“不如,我的叫殺四方,你的叫屠天下?”景煥給景嵐想了個好名字。
景嵐皺眉,暗暗心道:“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