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後,諸人皆有所思。
柳溪悄悄看了一眼景嵐,景嵐素來重情,況且她也不知二哥並不是親二哥,加之她還記得上輩子滅門那些事,哪怕蜃樓隻是個傳說,景嵐肯定也會親自跑一趟的。
景嵐自忖,她若離開東臨,隻怕柳溪是怎麼都會跟著的,柳溪若不在東臨城坐鎮,東浮州目前的局勢又該如何穩控?
既然斷明這是什麼毒,沈將離抖開針囊,猝然扯開了景檀的領口,接連三針刺入心脈,首先護住景檀心脈,暫時吊住景檀的性命。
沈將離挪了挪身子,用身子掩住了夜天心,拔除她肩頭的有毒銀針後,扯開了她的領口,用同樣的法子吊住她的性命。
沈將離將夜天心的領口拉好,起身正色道:“三、月。”
【黃泉】起初是異族王室煉製出來保證屍身不腐的秘藥,後來王室發現這種秘藥可讓人在瀕死邊緣左右掙紮整整七日才斷氣,是虐殺仇家的最好工具。
景淵急問道:“什麼三月?”
“妹子的意思是,她給二叔他們吊命三月。”柳溪聽懂了沈將離的話,隻怕這三個月沈將離都不能離開東臨。
景嵐握緊拳頭,沉聲道:“三哥,你先背二哥回房休息。”說著,景嵐走到夜天心身邊,“姑娘,對不住了。”
夜天心怔怔地看著景嵐的眉眼,乾淨而清秀,比她在大漠見過的少年郎還要明亮。
想到巴巴那張肥膩的臉,夜天心隻覺景嵐是格外的順眼。
景嵐拉扯她坐起,驀地將她背了起來。
她歉然看了一眼柳溪,“嫂嫂,她一樣死不得。”
在大事之上,柳溪倒不與景嵐計較,她略微點了下頭,“去吧。”這姑娘死在大牢是一石二鳥之策,一來她再也做不了人質,二來又添一筆血仇,從此夜氏與景氏更加勢不兩立,夜氏再次來襲也更加天經地義。
景嵐點頭,“等我回來,我有些事要與你商量。”
“嗯。”柳溪應了一聲,看著景淵與景嵐將兩人背了出去後,走近牢牆,仰頭看著牆上那一扇巴掌大的小窗。
沈將離忍不住問道:“蹊、蹺?”
柳溪沒有立即回答,她縱身一躍,一手抓住小窗上的鐵條,穩住
勢子後,她仔細端詳了小窗片刻,便跳了下來。
“妹子,給我拿盞燈來。”柳溪低頭在牆腳翻開了枯草,似是在翻找什麼?
沈將離點頭,跑出了牢房,將壁上的一盞油燈取下,又跑了回來,移近了牆腳,給柳溪照亮,“什、麼?”
“晚上刺殺不是更好麼?”柳溪心中困惑,“為何偏偏是兩根銀針,又為何選擇二叔與三叔皆在時下手?”
沈將離倒吸一口涼氣,“哥、哥?”
“若有第三根銀針在,那人就是想這牢中的人一起死。”柳溪眸光一凝,“如若沒有第三根銀針在,那此事就沒那麼簡單。”
沈將離猛點頭,幫著柳溪一起翻找地上的枯草。
找了一圈之後,柳溪似是想到了什麼,“妹子,我們出去看看!”
“好!”沈將離把油燈放下,跟著柳溪快步走出了大牢,繞到了大牢外牆下。
因為巡邏的緣故,這外麵的雪地上滿是腳印,早已分不清楚誰是誰的?牆腳已經堆起了一指厚的落雪,柳溪提刀挑開落雪,翻找了片刻,還是一無所獲。
“咻!”
突然,一聲極細的弓弦聲響起。
柳溪側身避過,便見一連三根銀針紮入了石牆之中。
那放針之人一襲黑衣,翻身躍過了院牆。
“哪裡走!”柳溪厲聲一喝,驚動了遠處巡邏的護衛,聞聲跟著柳溪追著那人去了。
白雪紛紛,黑衣在雪色之中極是顯眼。
柳溪自忖輕功並不弱,可那人的輕功遠勝於她,幾個騰身飛掠,便將柳溪甩在了兩個簷頭之後。
至於其他護衛,早就被甩得沒了蹤影。
黑衣人並沒有停步的意思,好似飛猿一樣攀上城頭,在守將的亂箭之中輕盈掠下,朝著西沉州的方向跑了個沒影。
柳溪提刀追上城頭,卻沒有再追下去。
世上竟還有這樣的高手。
柳溪左思右想,實在是想不出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曆?
“大少夫人,可要末將領支人馬出去追尋?”守將提弓跑了過來,恭敬地問道。
“不必了。”柳溪搖頭,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出去做無謂的犧牲。
或許,那黑衣人離開也算是一件好事。
柳溪呼了一口涼氣,擺手示意守將們繼續守城。
守將提弓
帶人退了下去。
柳溪獨自一人站在城牆之上,遠眺天邊的陰雲,黑壓壓地壓著山脊,好似要將山脊壓彎了似的。
疲憊。
柳溪扶住城牆,身後響起了踏簷掠飛的聲響,她知道來人是誰,既然是安心之人,那便可以放鬆警惕,等她落在身側。
“你沒事吧?”景嵐左手提劍落在柳溪身側,右手扶住柳溪的左肩,上下檢視。
柳溪安靜地看著景嵐,“你給我十日。”
“好。”景嵐答得乾脆。
柳溪終是有些欣慰,“確實長大了。”
“離開東臨,也該有交代。”景嵐的右手沿著柳溪的左臂滑下,最後握住了她的左手,認真地道:“我攔不住你胡鬨,唯一能讓你安心的,便隻有同進同退了。”
柳溪緊了緊景嵐的手,蹙眉道:“十日隻能完成東臨城布防事宜,若是異族大軍再殺過來,城中沒有你這個都督坐鎮……”
景嵐沒等她說完,沉聲道:“他們殺不過來了。”
“此話怎講?”柳溪問道。
景嵐鬆手,指向昨夜石峽的方向,“石峽被人炸斷,昨夜的異族大軍全軍覆沒。”
“是魏氏!”柳溪脫口呼出。
景嵐點頭,“也隻有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