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將?煙鬥收在腰後,把禦獸小笛湊近了唇邊,緩緩吹響那曲禦獸之音。
內勁為引,獸音為寄,悠揚的笛音在山澗之中盤旋了許久,終有一隻禿鷲從天上撲騰著翅膀飛了過來。
景嵐認真辨聽著幽幽如何在禦獸之音中運動內勁,並沒有太注意那隻禿鷲的動靜。
柳溪安靜地盯著那隻禿鷲振翅往山澗下飛去,卻在半途掙紮著想要飛回來,似是想要掙脫禦獸之音的控製。
幽幽暗覺蹊蹺,她施展禦獸之音多年,從未見過哪隻走獸會半途掙紮。
她不敢再催動禦獸之音,驟然停下吹笛。
天下生靈皆有命,若見掙紮,必定放過,這?是遵循天數。
禦獸之音消停的瞬間,隻見那隻禿鷲撲騰著翅膀想要飛出山澗,卻忽地發出了一聲淒厲慘叫。
一點幽綠色的螢火快速鑽入它的腦袋,不過眨眼的功夫,便瞧見這?隻禿鷲在空中碎裂開來,自它體內跳出無數點幽綠色螢火。
禿鷲的鮮血落入山澗,山澗之下忽然響起了動靜。
萬點幽綠色的螢火在山澗底次第亮起,像是千萬隻鬼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此時山石上的三個活人。
“不妙!快走!”柳溪跳下山石,望了一眼來時的棧道,“往回跑!”
柳溪話音才落,幽幽便一馬當先地掠到了十步之外。
沒有看見?景嵐跟著幽幽從山石上下來,柳溪匆匆催促道:“快走啊!”
“你跟幽幽姑娘先走!”景嵐跳下山石,手中寒鐵鏈猝然揮出,纏上了山石下的一段棧道,運起內勁拉扯著寒鐵鏈狠狠打在棧道之上。
“哢嚓!”
棧道接連碎去十餘階,景嵐這?一擊,徹底斷了棧道,不可能再沿著棧道走下去。
“嘶……嘶嘶……”從這裡隔著斷裂的棧道望過去,那邊雪霧湧起,似是有什麼東西沿著棧道爬了上來。
景嵐方才聽見了動靜,所以才想著先斷了棧道再往回跑,這?樣可以更安全一些。
“走開!”
柳溪本想看一眼到底是什麼凶物,哪知身後竟響起了幽幽的驚呼聲。
幽幽揮舞著煙鬥,想要把試圖接近自己的幽綠色小蟲子趕走,可那些蟲子斬
死一隻,又來一隻,仿佛無?窮無儘。
“你們都盯著本姑娘咬是什麼意思?”幽幽一邊叫罵著,一邊不悅地瞪了一眼景嵐與柳溪,“你們還看著做什麼?”
景嵐收起寒鐵鏈,拔出衝霄,劍鋒微顫,發出一聲輕嘯。
“你快去幫她,我殿後。”
柳溪點頭,手中寒鐵鏈朝著幽幽一拋,寒鐵鏈好似細蛇,纏上了幽幽的腰杆,將?她猝然拉扯到了身側。
疏影出鞘,刀脊上的梅花紋絡在刀光之中若隱若現。
柳溪出刀極快,那些幽綠色的小蟲子像是雪屑,在刀光之中零散墜落,最?後一刀帶著強烈的內勁劃出一道清亮的刀弧,硬是將再次逼近的蟲群嚇得不敢再輕易上前。
幽幽的背心靠在冰涼的山壁之上,不知何時抓住了柳溪的雪裘,久久不敢放開。
山的另一邊亮了一線日光,日光一寸一寸地沿著山勢逐走夜色。
這?些幽綠色的蟲子似是懼怕陽光,與柳溪僵持片刻後,最?終借著最?後的夜色,振翅飛下了山澗底。
山澗底的幽綠色一點一點地熄滅了。
棧道儘頭的雪霧也漸漸消散,那些凶物還沒有衝入景嵐的視線,便選擇了作罷。
“你可以放手了。”柳溪收起疏影,回頭看向身後驚魂未定的幽幽,“你到底吹的什麼禦獸之音?把下麵的屍蟲都給喚醒了。”
幽幽並沒有立即放手,“胡說八道!我明明隻禦獸了一隻禿鷲!”
“禿鷲常食腐屍,所以它們身上有屍味。”景嵐收起衝霄,看向幽幽,“屍蟲不是禦獸之音召來的,是屍體的味道召來的。”
幽幽下意識地嗅了嗅自己,“我……我明明隨身攜帶鎮屍草的香囊,屍蟲不可能聞見的。”
“你又不是它們,你肯定是聞不到的。”柳溪說完,探頭往山澗下看了一眼,“這?山澗底下一定有不少?屍首,不然不會有那麼多的屍蟲聚集。”
幽幽提醒道:“那我絕對不下去!”
“我們也不能下去。”景嵐說著,看向對麵的長穀,“我們要去大漠,要麼繞路,要麼隻能試試這?條了。”
柳溪點頭,“既然原先有橋過去,這?條路應該可行。”
“方才我留心多看了一眼,這?裡麵沒有屍
蟲的光影,所以這裡麵應該沒有屍體。”景嵐遲疑地看向柳溪。
沒有屍體,隻有兩個解釋。
一,這?裡麵的屍體已經被吃乾淨了,二,這?裡麵沒有機關。
柳溪與景嵐都不信後者。
繞道進入大漠的話,隻怕要耽擱半個月,絕對不可能在幽幽說的最?佳時期進入蜃樓。
“阿嵐,咱們賭一賭?”柳溪輕笑。
景嵐也笑了起來,“刀山火海一起闖便是。”
幽幽靜靜地看著這?兩人,總覺得這?兩人的眼神好像不太對勁,“柳溪,你們確定從這裡可以安然飛過去?”幽幽不是不自信輕功,她隻是擔心飛到半途又被那些蟲子給纏上了,想到那隻禿鷲慘烈的死法,幽幽忍不住顫了一下。
“可以。”景嵐已想好如何過去,“隻是,需要先送一個人過去。”說著,她把寒鐵鏈抖開,右手捏住了一端,“嫂嫂,你送我一程。”
“好。”
柳溪也抖落了寒鐵鏈,她牽住一端,將?帶楔子?的一段驟然用內勁釘入山壁之中。
她扯了兩下,確定楔子?已經穩固後,“阿嵐,我這?兒好了。”說完,她低頭看了一眼幽幽還牽著的衣角,“放手。”
幽幽不情不願地縮回手,“小氣。”
柳溪忍笑看了她一眼,“放心,有我在,屍蟲一定咬不到你的。”說完,她對著景嵐點了下頭,“我準備好了。”
“放心,我可以的。”景嵐堅定地笑笑,在棧道上站定,深吸了一口氣,運起內息充盈了整根寒鐵鏈。
隻見她足尖一踏腳下木樁,整個身子像是黑色飛鶴一樣朝著對麵的長穀掠去。
輕功再好,也不能一躍就到對麵的長穀邊。
柳溪算準景嵐下降的時機,拉扯著寒鐵鏈掠了出去,右手扯緊寒鐵鏈,左掌朝著景嵐一掌拍出。
景嵐旋身對掌,借著內勁往長穀又掠近一段。
還差一點。
景嵐揮動手中寒鐵鏈,鏈子一段的楔子?帶著內勁狠狠紮入了山壁之中,她借勢一帶,穩穩地落在長穀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