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景嵐紅著眼睛往前跪走兩?步,她不敢去牽紅姨娘的衣擺,忽覺背上搭了兩?隻胳膊,原是景淵與景煥一左一右勾住了她的身子。
“我們是一家人……”景淵仰頭望著潸然淚下的紅姨娘,“娘親你說是不是?”
景煥點點頭,淚眼汪汪地望著紅姨娘。
這兩?個兒?子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血脈相連,紅姨娘看他們這樣,哪裡還硬得起心腸?
“娘親。”
忽地,紅姨娘身子一顫,低頭看向了喚她的景嵐。
景嵐小心翼翼地
揪住紅姨娘的衣角,左邊臉頰又紅又腫,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還留在上麵,“我……也可以的,是不是?”
紅姨娘心酸之極,忍淚再次彆過臉去,“誰準你這樣喊我的?”餘光瞥見那邊的柳溪,她知?道今日有?些話是說重了,可她也不能完全釋然,關於柳溪與小五之事,她又擔心又難過,答應不好,不答應也不好。
竟是兩?難。
金鈴鐺在旁看得難過,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能說什麼?
“哇——哇——”
正當此?時,沈將離懷中的魏磊哇哇大哭了起來。
“這是誰家的娃娃?”紅姨娘扯出了衣角,借機遠離了那三個公?子,來到?了沈將離身邊。
沈將離正色道:“魏、氏。”
紅姨娘神情一滯,從沈將離手中抱過了魏磊,一邊哄一邊道:“小娃不是這樣抱的,你們這些小姑娘都不懂,交給我吧。”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她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她第一次抱景檀的那一瞬。
小娃哇哇大哭,眉目稚純。
心頭一軟,紅姨娘忍淚一笑,“不哭,不哭哦。”想?到?曾經哺育孩子的日日夜夜,紅姨娘生怕在這裡哭出來,“這兒?冷,我先把小娃抱進去。”說著,她匆匆看了一眼那邊跪著的三個眼巴巴的孩子,“都去乾正事!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個兩?個的哭成花貓,也不怕被人笑話!”說完,她的餘光匆匆掃了一眼柳溪,有?些話還是哽在喉間,不知?如何開口,她隻能選擇作罷,哄著孩子往房間去了。
“姐、姐。”沈將離悄悄地喚了一聲。
柳溪含淚笑笑,心頭的委屈並沒有?消減一分,“妹子,我沒事。”越是在意的人,說的話就越是戳心,雖說最後紅姨沒有?趕她走,可她知?道她與紅姨之間的這條罅隙,隻怕會永遠留在那兒?。
現下反倒是柳溪覺得兩?難了,走,她舍不得阿嵐,不走,她與紅姨娘同在一個屋簷下,隻怕這根刺會一直都在隱隱作痛。
“我有?事。”金鈴鐺叉腰看向那邊的三人,目光先落在景淵身上,“阿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你剛才是故意打小五一巴掌!”
“這……”景淵
脖子一縮,感覺不太妙。
金鈴鐺的眸光移向了景煥,景煥連忙擺手,“我……發誓我之前什麼都不知?道!”
景煥話鋒一轉,側臉皺眉,驚瞪景嵐,“小五,你可真是……膽大!什麼時候跟柳……”他連忙捂住嘴巴,“是百裡姐姐……看對眼的?”
“老實說,不知?道。”景嵐如實回答,與兩?位哥哥一起站了起來,再看向柳溪時,微微一笑,“也許在那些生死之間吧。”
柳溪吸了吸鼻子,將地上景嵐的衣裳拿起,抖了抖沾染的灰,走上前來,把衣裳披回景嵐身上,啞聲道:“這幾?日,我跟妹子去城中找家客棧暫住吧。”
景嵐按住了她的手,本想?留下柳溪,可她知?道柳溪為難在哪裡,便隻好作罷,“溪兒?,等我幾?日。”
柳溪點頭,“好。”
景嵐看向景淵,“三哥,今日謝謝你。”
景淵無奈一歎,“說實話,我也幫不了你們多?少。可終歸是一家人,有?些結慢慢解,耐心些,總歸能解開的。”略微一頓,景淵壓低聲音勸慰道,“二哥的死,對娘親打擊很大,今日你跟小五又來這一出,娘親有?些話說得過了些,你彆往心裡去,她隻是太難過了。”
“我知?道。”柳溪黯然點了下頭。
忽覺掌心一暖,原是沈將離悄悄牽住了她的手。隻見沈將離擦了擦她的眼淚,心疼道:“不、哭。”
柳溪忍淚微笑,“好,我聽妹子的話,不哭。”
景煥複雜地看看柳溪,點頭道:“娘親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給她些時日,娘親會好起來的。”說完,皺眉沉歎,“二哥竟會做那些事……唉……”
“你們兩?個可真是……”金鈴鐺的話說了一半,也隻能化作一聲長?歎。經曆了蜃樓那般凶險的經曆,回想?那些驚心動魄,金鈴鐺還心有?餘悸,這兩?人互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柳溪曾經的身份放在這兒?,金鈴鐺也隻能悄然感慨,柳溪定是愛極了小五,否則以她那驕傲的性子,怎能忍下這些委屈?
易地而處,景二哥若敢暗中窺伺,亦或是趁虛而入地輕薄她,金鈴鐺早就拿金槍捅入他的心口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拐了景淵一下,
“下次不準再瞞著我!”
景淵吃痛,苦聲道:“不瞞,不瞞。”
“這幾?日就讓娘親靜靜吧。”景嵐出聲道。
景淵眸光複雜,“小五,其?實你不必這樣的。”
“我知?道我肯定不能代替二哥,可這聲娘親是我心甘情願喊的。”景嵐真摯道,“我從來沒把她當成過姨娘。我想?,我加倍對她好些,總有?一日,她也能難過得少一些吧。”說著,她看看四哥與三哥,“還有?你們,也一樣。”
景煥揉了揉鼻子,“兄弟哪分什麼親疏遠近啊?我現在隻想?大家都好好的,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要了。”
“是的,大家都要好好的。”景淵拍了拍景嵐的肩頭,“特彆是你,你是家主,是都督,那些交給我的話,以後不要再提。”
“可我……”
“三哥是心甘情願地輔佐你,彆想?那些有?的沒的。”景淵說完,看向金鈴鐺,“鈴鐺,走,我們再幫小五處理一天軍務吧。”
金鈴鐺愕了一下,看見景淵遞來的眼色,她點頭道:“好。”
景淵走時,再拍了拍景嵐的肩頭,“不要怕,天塌下來,還有?三哥在。”
說完,景淵便與金鈴鐺轉身往正堂去了。
金鈴鐺默默地跟著他走著,走得越遠,景淵眼底的淚光就越多?,她不禁牽住他的手,溫聲道:“可以哭出來的。”
“我知?道錯不在他們,我也知?道是二哥行?差踏錯,其?實怪不得誰……”略微一頓,景淵啞澀道,“我隻是跟娘一樣,心裡難過,我又失去了一個兄長?。”
是的。不論是景淵,還是景煥,甚至是景嵐,對於魏諫玄的離開,心裡都是難過的。
從今往後,絕口不提,等歲月風蝕之後,應該能有?放下的那一日吧。
“百裡姐姐失去的可不止是一個人。”金鈴鐺說完這句,回頭看向庭中的柳溪背影,她站在那兒?,孑然一人,“西山柳氏也覆滅了,阿淵,她沒有?爹爹,沒有?妹妹,沒有?弟弟了。”她忽然深深明白了小五的放肆,為何今日一定要給柳溪一個家,“你們難過,可以兄弟幾?個抱著哭,或是拉著紅姨一起哭,她……隻有?沈妹妹跟小五了。”
景淵神情複雜,啞聲道:“鈴鐺,我們一起幫幫小五跟百裡妹妹吧?”
“嗯。”金鈴鐺點了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心結是需要時日去治愈的,當然,紅姨娘並不是個不講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