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夕神情?微愕,“薛姑娘告訴你們了?”
“兩情?相悅,堂堂正正,殿下?不必緊張。”柳溪輕拍了兩下?楚夕的手背,“心上人是姑娘又如何?”
楚夕沒想到竟能在柳溪這裡聽到這樣的話,她身子微顫,也?不知是傷痛,
還是激動,“你說,你們東海景氏想要什麼?”
“殿下?的身份放在這兒,就算能夠安然還朝重掌大權,可十一娘畢竟是風塵女子,殿下?覺得外間的那些閒言閒語是傷她多些,還是傷殿下?多些?”柳溪並?沒有回答楚夕的話,說完她輕歎一聲,“薛姑娘說,當年?拾兒被人投下?宮井,是自願赴死,隻為了……”她的聲音微沉,“不讓殿下?為難。”
楚夕蹙眉,隻覺纏著雙眼的白巾已然濕透。
“薛姑娘還說,十一娘甘願墮入風塵,當千蛛樓的探子,為的也?是能幫上殿下?……”柳溪故意一頓,“因為……她曾去駙馬府看過殿下?……恰好看見了殿下?最無助的模樣……”
是的,拾兒就是這樣的人,她寧願死,都?不會讓楚夕委屈。
楚夕的手指倏地?收緊,她哽咽道:“夠了!”
柳溪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隻要好好籌謀,為殿下?報仇雪恨不難,可殿下?如何給她一個名正言順?如何讓她在殿下?身邊留得安心?”
這些事都?是救回十一娘的後話了,楚夕想,她是權傾天下?的長公主,不過收個女人在身邊,天下?人議論?幾?日便過去了。可柳溪說的這些話,無疑是醍醐灌頂,楚夕若真那樣做了,十一娘便是最煎熬的那一個。
楚夕這些年?為了維持朝局穩定,聲名並?不好聽,十一娘絕不會讓自己成為楚夕的又一個汙點,徒增笑話。
“殿下?可以救回她,可也?會逼走?、甚至逼死她。”柳溪看準時機,再?道,“殿下?若許東海景氏一個與世無爭,東海景氏便還殿下?一個歲月靜好。”
楚夕苦笑:“天下?哪裡還有真正的歲月靜好?”
柳溪莞爾,“殿下?若能君臨天下?,怎會沒有歲月靜好?”
楚夕隻覺心跳驀地?一快,“你什麼意思?!”
“殿下?本就有帝王之才,何不能者?居之?”柳溪反問。
“你好大的膽子!”楚夕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念頭,可不論?是夜氏王朝還是大梁,數百年?來都?沒有出過一個女皇。
以女子之身登上龍椅,讓天下?男兒俯首稱臣,那是難如登天的妄想。
柳溪冷聲挑釁:“
殿下?是不敢麼?”
“你!”楚夕真想好好看看,這柳溪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的人?
柳溪徐徐道:“殿下?就沒想過,陛下?終有一日是要親政的,到那時候,殿下?手中無權,還有幾?人會敬殿下??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殿下?若真把天下?治好了,還政於陛下?,殿下?覺得最先被藏的良弓是殿下?,還是我們東海景氏?”
楚夕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些年?來,她能把驪都?的朝局穩定已是不易,她一心盼著弟弟快些長大,根本無暇去想日後她會是什麼下?場?
柳溪的話像是一把寒刀,猝不及防地?破開了她的心,將那極寒之氣森森地?透入她的心房深處。
人越是接近權力的巔峰,就越是容易迷失心性。在龍椅之上坐久了,有幾?人還能記得曾經的天真?
今夜的話說到這兒,柳溪覺得剛剛好。她再?拍了拍楚夕的手背,抽出手來,緩緩站起,“殿下?不必今日答複我,先安心養傷。”
“柳溪!”楚夕循聲再?次抓住了她的衣角。
“我叫百裡溪。”柳溪再?提醒一遍。
楚夕抓緊她的衣角,聲音微顫,惑聲問道:“你已不是東海景氏的大少?夫人,為何這般為東海景氏儘心儘力?”
柳溪輕笑,答得坦蕩,“誰讓我的心上人在這兒呢?”
楚夕有些驚訝,“心上人?”
“阿嵐。”柳溪輕喚這兩個字時,嘴角微揚,眸底湧動的是濃烈的情?愫,“殿下?是不是也?覺得我罔顧倫常?”
楚夕沒有答話,她隻是沒有想到,東海景氏這最小的家主竟然與守寡的長嫂兩情?相悅了。她忽然懂了,為何柳溪一定要易名百裡溪,為何柳溪必須死在西山柳氏?
“你倒比本宮想得遠。”楚夕自負心智不弱,可撞上柳溪,她不得不承認,她輸了不少?。她一直謀的是當前,而柳溪這個女人,心思縝密,謀的是往後,每一步都?算到了點上,讓楚夕不得不順著她給的路走?。
楚夕鬆開了柳溪的衣角,淡淡問道:“你就不怕……本宮坐上龍椅……第一個殺的就是你們?”
“殿下?何必與我說這些玩笑話呢?”柳溪笑出了聲,“女子為君不易,怎會
傻到一登基就把左右手給砍了?”
楚夕抿了抿唇,似笑非笑。
“百裡溪有個失散多年?的姐姐,叫崔十一娘。”柳溪給出了第一個籌碼,“我與阿嵐成婚之後,十一娘便也?算東海景氏之人,她入宮為質,常伴君側,殿下?以為,這個理由?夠不夠堵住那些朝臣的嘴?”
楚夕終是笑了出來,“你這可是無本的買賣,穩賺不賠。”
“明明可以互惠互利,殿下?何必非要求個兩敗俱傷呢?”柳溪微笑問道。
楚夕微微側臉,沉聲問道:“你這樣的人做臣子,是不是可惜了?”
“確實可惜。”柳溪笑意一暖,“可惜如今我隻想做阿嵐的妻子,與她安樂相守一世。”
她與她經曆了太多的生關死劫,險些失去,才明白現下?這些日子的來之不易。想到景嵐埋首處理劄子的模樣,柳溪就覺得心疼。若不是因為當初她選中了東海景氏,阿嵐應該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江湖那麼大,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怎會被朝廷這些煩雜事情?牽絆在書案邊?
雖說現下?看不見柳溪的模樣,楚夕卻願意相信柳溪最後的這句話。
隻因這句話,是柳溪今晚說得最真摯的一句。
都?是情?深似海的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怎會辨不清楚?
楚夕開始好奇,東海景氏這最小的家主景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柳溪這樣心性的奇女子可以傾心至此,想必這小家主定有過人之處。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溪兒在東海景氏待久了,已經溫柔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