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酒,你想做我的弟子麼?”那戴著麵具的女子在她後麵問道。
尉遲酒下意識地搖頭,她有爹爹,再多一個師父,她不知這輩子還要欠多少情分?
“也是,時機未到。”麵具女子轉過身去,
與她背道而行,“每隔一年,我會回關城一趟,在城樓左側的小院中小住一月,你若想做我的弟子了,便往小院中投顆石子。若是有緣,我們應該……”她微微側臉,“還會再見。”
那年的最後一句話,像是烙鐵一樣深深地印入心間,不時還會冒出來,提醒尉遲酒她與那個女子有個師徒之約。
若不是因為朝廷的這道詔令,這個約定也隻是偶爾想想,她可以做個尋常丫頭,照顧日漸年邁的爹爹,父女兩個相依為命到老。可這次,義父彆無選擇,尉遲酒也彆無選擇。
她依著約定,往小院中扔了顆石子,便安靜地坐在城下等?了大半日。這半日她起了無數的心思,有關爹爹,有關自己,也有關那個神秘的麵具女子。
“將星?”尉遲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盔甲,她這樣一個小丫頭,有一日真能成為大梁最耀眼的將軍麼?
正當這時,一粒石子落在了她的頭上,她抬眼,不假思索地喊出了那個稱謂,“師父!”害怕自己決心不足,也害怕那人早已忘記了當?初的約定。
那日的夕陽金燦燦的,落在了那人的麵具之上,日光在師父的身上勾了一圈輪廓,也在尉遲酒心間勾了一圈溫暖。
所以,她心甘情願地跟著雲彆意出了城門,一路往西,踏入了大漠深處。
“師父,我們要去哪裡?”
“能讓你脫胎換骨的地方。”
“啊?”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尉遲酒哪裡有後悔的資格?她深吸了一口氣,跟上雲彆意的腳步,不再多問,也不再多言。
所謂脫胎換骨,是尉遲酒的第二次瀕死。
那果子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她隻吃了一口,便感覺血脈要從體內迸裂開來。她能感覺體內有一股力量要湧出來,強大又陌生的內息自丹田處緩緩生出,一絲一縷,好似在重織她的凡胎肉身。
“再忍忍……忍忍就好……”雲彆意將她擁入懷中,輕撫尉遲酒的後背,語氣還是一樣的淡漠,掌心的撫慰卻多了一絲溫柔。
“痛……師父我疼……”
尉遲酒啞聲痛嘶,她並不知那果子帶來的疼痛隻是開始。
雲彆意卻知,她懷中抱著的是將來最強的一枚棋子。她會把她推
到萬人之上的位置,依著她,把九州那幾個最凶險的地方走完。
所謂將星,不過?是早窺天命。
沒有雲彆意,尉遲酒也能是大梁他日最耀眼的女將軍。可有了雲彆意,她能讓尉遲酒早個二十年成為大梁最耀眼的女將軍。
血珠入喉,活人化屍,內息倍增,墮入修羅。
這拔苗助長的一步,雲彆意沒有半點遲疑,她小心地往尉遲酒後頸處拍入了一枚銀針,隻要鎖住那兒,便能鎖住血珠的毒性,不讓毒性入腦,尉遲酒便能存有人性,像個尋常人一樣地活著,當?她一世的傀儡而不自知。
不嗜血,便是“活”人。
尉遲酒並不知道,她其實早就死在了十五歲那年,死在了雲彆意的懷中。她卻傻傻地以為,自己服用了什麼靈丹妙藥,武功一日千裡,她的好師父給了她一個脫胎換骨的尉遲酒,讓她一個十五歲的丫頭,像是殺星一樣地提刀出現在了兩軍交戰的戰場上。
世事最難處,不過?第一步。
那年,尉遲酒踏著異族的鮮血緩緩走出烽火,打出了大梁建國以來,與異族交戰贏得最漂亮的一戰。
關城捷報傳入驪都,天子大喜,破格許了尉遲酒將軍銜,封號鎮西將軍。她的義父尉遲隆也被天子嘉獎,她趁機向天子請旨,準許義父回驪都安家休養。天子允準,下令尉遲酒接管關城,繼續與異族對戰。
就在這時,天子驟然駕崩,舉國哀悼,新君性軟,朝局不穩,平定異族之事就此擱淺了五年。
這五年,尉遲酒在關城建起了鎮西將軍府邸,請了雲彆意在府中教她兵法,指點武功。
與雲彆意相處得越久,尉遲酒就越是好奇,師父到底是誰?隻是她沒有想到,這五年,她對師父的了解僅僅隻有“雲彆意”三個字。
師父從哪裡來,師門源自何處?不知。
師父到底什麼模樣?不知。
師父今年幾歲?最後這個問題,尉遲酒大概能答。
雲彆意的語氣向來寒涼,可音色極是好聽,聽得久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她想,師父應該隻有三十出頭,正是風華正茂時。這樣的大好年華,本該是風情萬種的年歲,卻用一張麵具遮掩了容顏。
為何?
這個念頭像是
織網的蜘蛛,不斷在尉遲酒的心間網織著千萬種猜想,悄無聲息地成了尉遲酒纏在心間的不死執念。
那夜,月光如初見那樣朦朧。
雲彆意安靜地站在庭中,遠望星河萬裡,若有所思。
尉遲酒與往常一樣,悄悄地坐在廊下,望著雲彆意的背影。
“我想看看你的臉……”
這個念頭在心間盤桓了五年,如今已燒得滾燙,每當這個時候,尉遲酒那些不時沸騰的血脈總會不安分地熾熱起來。
五年了,她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小丫頭。
多了些心思,便等於多了些情愫。
起初尚不知那些灼熱從何而來,直到她的視線順著月光投落在雲彆意身上,她所有的灼烈終於找到了冷靜的理由。
雲彆意。
她想更了解她一些,不是隻有這三個字,還有她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是的~我終於更新了~這次的番外應該字數不多~就是對劇情做個補充~很快切回正劇,回到小五跟溪兒~下卷應該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