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琉璃做罐頭, 這也太貴了吧!”見到裝在晶瑩剔透的玻璃瓶裡麵浮在糖水裡麵同樣顯得晶瑩剔透的柑橘果肉,房遺愛頓時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不管是嶺南,還是南海, 那裡一年四季瓜果飄香,可以說, 罐頭這東西,將來肯定是要走量的, 加上這樣的玻璃瓶,這瓶子比果肉還貴, 這能賣出多少?
李悅沒說現在玻璃已經可以量產了, 他笑道:“不過是為了讓你能直觀地看到怎麼回事, 所以才用了這個,其實用陶罐也是一樣的, 做好了之後,趁熱封口就行!咱們也可以做成幾種規格,普通的水果, 咱們就用陶罐,還可以做成不同的大小, 而像是一些珍貴的鮮果,比如說楊梅荔枝之類的,咱們就可以挑選那些大果做成玻璃的, 價錢嘛,自然要比陶罐的貴許多!對於許多人家來說,他們吃的其實不是罐頭, 而是麵子。其他人家隻能拿陶罐的,自家就能吃玻璃罐的,這個就能讓許多人產生心理上的滿足感!”
對於房遺愛這樣的人來說, 隻要稍微一點,他就能明白下麵的意思,當下他的眼睛就開始放光,腦子裡迅速轉過了一連串的主意。他一拍李悅的肩膀,咧開嘴角,笑得簡直就像是剛剛偷到了一隻雞的黃鼠狼一般:“十五郎,真有你的,難怪你那麼能掙錢,你這小腦袋瓜就是這個!”說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李悅很想翻一個白眼,這就誇上了,你要是見識過後世那些特彆擅長割韭菜,收智商稅的營銷大師,你還不得五體投地啊!李悅這點本事,不過就是耳濡目染了一點皮毛而已。
李悅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說了一下這個罐頭的操作過程,雖說這年頭沒有什麼馬口鐵,用螺紋鐵皮做蓋子如今也不太現實,但是,用軟木加蠟封就沒什麼問題了,加熱後的罐子直接塞上軟木,等到冷卻之後,也就封得很嚴實了,再塗上一層蠟,這就很保險了。寧州那邊如今正在對石油進行加工,已經能夠利用石油製作石蠟還有製作墨條,等到技術再成熟一點,蠟燭的價格就能大幅度下降,當然,李悅也沒打算用石蠟做食品的封裝,他選擇的是白蠟蟲分泌出來的白蠟。這年頭對於這種白蠟的應用幾乎還沒有,蠟燭差不多都是用羊油牛油做的,所以價錢一直居高不下,據說開國那會兒,因為朝政不寬裕,即便是太極宮,也不能經常燈火通明。如今嘛,彆說是牛油羊油的蠟燭了,就算是蜂蠟的蠟燭,宮中用起來也是不省的,畢竟,有錢了嘛!
像是寧州那邊,百姓對於照明什麼的,更加是不太在乎,從石油裡麵提煉出來的油是真的非常廉價,彆說是用來照明了,許多人家直接用來做飯取暖都是正常的。如今這些石油製品在草原各個部族那裡也是硬通貨,他們那邊原本都是用曬乾的牛糞作為燃料,但是這個嘛,燃燒效率也就是那樣,另外就是,這個引火其實是比較慢的,因此,弄點油回去,每次引火的時候稍微澆一點,那起火就比較快了,這對於他們的生活來說,能夠提升不少的方便程度。
不過這玩意終究是危險品,少量的問題不大,但是如果是大批量的出售,那就得做好密封,要不然的話,像是汽油揮發性很強,空氣中濃度大到一定的程度,稍微有點火星子,就會造成爆炸,那可不是說著玩的。因此,寧州那邊一直以來對外出售很少,就是零散著一桶一桶地賣,多了那肯定是不行的。
總之,這個罐頭做好之後,一般情況下,一年半載的保質期是沒什麼問題的,甚至,這些果肉除了做罐頭之外,還可以做成各種各樣的果醬,對於喜好甜食的大唐人民來說,絕對會非常喜歡,吃蒸餅烤餅的時候抹一點果醬,做各種點心的時候加一點果醬,甚至,做菜的時候加一些果醬的事情,大家絕對是做得出來的。尤其,嶺南那邊本來就是甘蔗的原產地,在那邊製糖比起在其他地方成本更低,對於需要加入一定糖分保鮮的罐頭和果醬來說,自然也是一大利好。
房遺愛被李悅畫的大餅忽悠得滿腦子都是黃燦燦的銅錢,要不是如今還是冬天,他恨不得立馬去嶺南將事情安排下來。沒錯這等大事,他不準備隻是派人過去,他得自己過去一趟,要不然的話,他是真不放心,畢竟,按照李悅的說法,不管是做罐頭還是做果醬,彆的不說,你得弄得乾淨才行,要不然的話,根本保證不了那麼長時間的保質期。你要是水果沒弄乾淨,也沒用開水將罐子清洗乾淨的話,隻怕東西還沒運到長安呢,罐子裡麵就已經開始發黴了。這年頭又不像是後世,那種三無小作坊為了防止吃出問題來,還能往產品裡麵加各種添加劑,據說有的甚至還能直接將一些廉價的消炎藥磨碎了摻和進去,以保證不會吃出問題來。但是現在,除了糖和鹽,哪有什麼所謂的食品添加劑呢?在這個時代,罐頭隻能是一種勞動力密集型的產業,所以,這對於工人的要求是很高的,為了不影響自己的掙錢大計,房遺愛覺得,自己必須要先看好了情況再說,另外,負責這事的也得是靠譜的人才行。畢竟,罐頭的受眾並不是下麵那些普通的百姓,起碼也得是這個時代小康階層的人,這些人在地方上都是有著一定地位和話語權的,要是吃他們房家的東西吃壞了肚子,甚至吃出人命來,房遺愛覺得自己是扛不住的。
這也是為什麼李悅自個不樂意乾的緣故,李悅手底下是真沒有這麼多靠譜的人,與其自個去費心費力,不如讓彆人去乾,自個出個主意,占一點點乾股做分成就行。
房遺愛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了,他遭遇了幾次生活的毒打,已經明白了許多事情,另外就是,他得為了自己的孩子著想,沒孩子的時候,就他們夫妻兩個,自然沒什麼顧忌,但是有了孩子,他們做事其實比起以前來,是有些束手束腳的,彆的不說,他們哪怕並不信佛,但是,在孩子身上,他們還是覺得,得多為孩子積累一些福祉。為了防止賺錢不成反而變成作孽,即便嶺南那邊的氣候有些問題,不過房遺愛自忖自己身強力壯,還是能挺得住的。
房遺愛的打算並沒有瞞著彆人,其他一些駙馬一邊覺得房遺愛是小題大做,一邊也敬佩房遺愛的決心。可惜的是,瓊州可比嶺南還要遙遠,又得出海,每年在瓊州那邊采香的商人有許多就葬身在大海之中,所以,他們可不想冒這樣的風險,不過,事情都得有人去做,像是如今,他們就在家族中尋摸可靠的,或者說是能夠拿捏得住的旁支庶子,給他們難以拒絕的好處,然後讓他們去做。這年頭,宗族的力量是後世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以宗族的名義要求,能夠拒絕的人是真的很少,因此,他們的事情還算是比較順利。
顯慶三年的正旦比起前麵幾年都更加隆重,因為羊毛、棉花還有其他方麵的貿易,儘管西突厥那邊,沙缽羅可汗阿史那賀魯一直對大唐耿耿於懷,但是,下麵的部族如今小日子過得都不錯,他們又不是真的戰爭狂,沒事就想要打仗。大家的族人都是寶貴的,若是在戰爭中損傷過多,以突厥人的心性與風俗,甭管你之前立下了什麼樣的戰功,一旦你暴露出了虛弱的本質,那麼,迎接你的就是其他部族的吞並。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阿史那賀魯一直以來宣傳大唐威脅論,對於之前突厥幾次敗在大唐手裡各種不甘心,希望能夠恢複突厥曾經的輝煌,下麵的小部族一直不太買賬。
真要是打起來,咱們的羊毛賣給誰,豈不都砸手裡了?而且,比起打仗,賣羊毛可就舒服多了,找一些奴隸,多給羊梳毛,等到夏天的時候,再將羊毛一剃,立馬就有人上門來收購,中原那邊做的毛線還有羊毛氈子,羊毛毯子,毛呢布料,那可都是好東西,又擋風又暖和,比起他們自個搞出來的毛氈,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總之,他們如今的日子,那叫一個舒服,他們不需要耗費多少代價,就能夠養活更多的族人,既然如此,何必要大動乾戈呢?因此,西突厥那邊甚至出現了分裂的意思,很多人都覺得,如今的日子已經很是不錯,而沙缽羅可汗的思想實在是太危險了,一旦沙缽羅可汗跟大唐開戰,他們如今的日子就要化為泡影,因此,一些小部族已經準備直接內遷到河套地區,徹底投靠大唐,另外一些呢,準備如同曾經東西突厥分裂一樣,打算另外再立一個突厥王庭,請大唐天子冊封一個新的可汗,借助於大唐的威懾,跟沙缽羅可汗分庭抗禮。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一些部族首領就直接跑到長安來朝貢天子了。
而西域那邊,同樣也是一樣,以前西域一些小國都覺得大唐在西域待不長,就像是當年的大漢一樣,大漢當年同樣也是在西域設了都護府的,結果最後呢,還是撤離了出去,西域依舊是那個西域,最多就是多了一些漢人留下來的血脈,但是時間長了,他們也不覺得自己是漢人了。就像是高昌,真要算起來,他們的祖先遷移到西域還沒多少年呢,但是,他們很多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來處。
因此,一開始大唐攻下高昌的時候,西域各國僅僅就是緊張了一陣子,後來就開始盤算著大唐什麼時候會放棄西域,哪知道,原本在西域那邊也就是當做觀賞性植物的白疊子到了大唐那邊,居然被人發現是一種極為有價值的經濟作物,這也就算了,就算棉花價值很高,若是大唐就是在自家的地盤種植,跟西域也沒太大關係,最多他們那邊多出一種互相交流的商品,他們可以想點辦法,從大唐那裡弄到棉花的處理辦法,回頭他們自個也能種。結果不知道是什麼人出了個主意,那些大唐人直接就開始在高昌故地種植起了棉花,無論是產量還是品質都很是不錯,然後第二年的時候,就有大批的漢人遷移了過去,轟轟烈烈地種植起了棉花。
目光短淺一點的,趁機跟安西都護府做起了糧食買賣,畢竟,棉花又不能當飯吃,多了這麼多人,光是指望著從中原運輸糧食過去,顯然不怎麼現實,所以,從西域那邊購買糧食是非常必要的。但是目光長遠一些的就知道,這些中原來的漢人以後不光是不會走,反而會更加深入西域了,頓時許多國家都有了危機感,為了防止被抓住把柄,成為大唐經略西域的一個突破口,這會兒西域各國都爭先恐後地派出使者,甚至一些王室成員親自前往長安朝貢,表示自己的臣服之意,免得回頭大唐覺得自己不夠恭敬,就直接打上門來,將自家的土地也變成棉花地,那後悔也晚了!
對於這樣的情況,李治是非常得意的。當年李世民被尊奉為天可汗,靠的是大唐的赫赫戰功,但是如今嘛,李治這邊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不管是突厥那些部族,還是西域各國,為了這次的朝貢都準備了許多賀禮,而按照□□上國的作風,自然也是要加倍回賜的。要不是擔憂自個國家的命運,其實許多小國真的打算年年來一回,完全是白賺!
對於賞賜這些小國,朝堂上並沒有什麼異議,比起貞觀朝不同,李治上台之後,還真沒什麼天災人禍,國庫充盈,這點賞賜比起當年楊廣的做派來,其實就是小兒科,因此,朝堂內外也很是淡定。甚至還有一些還在趁機斂財,比如說李義府一流,他知道西域諸國的擔憂,趁機販賣了一把焦慮,引得那些使者給李義府送上賀禮,就指望著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這位能在朝堂上說點好話。
而李悅這邊,也是這些小國送禮的重點,畢竟,李悅其實是最靠近西域各國的藩王,而寧州那邊的變化都與李悅有關,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小國都深信,李悅的態度對於西域來說非常重要。
結果,李悅禮物是收下了,但是,他壓根沒打算給西域各國說什麼好話。說白了,西域小國就是典型的生活在夾縫裡頭的國家,他們必須要在中原和草原霸主中間左右逢源,中原大多數情況下,其實要比草原霸主好糊弄,因為中原起碼講道理,但是草原上那些霸主一般情況下根本不講道理,他們隻認利益。比如說,在他們遭遇什麼白災風災之類災害的時候,他們若是忖度著自己不是中原的對手,那麼,他們便會先跑到西域這邊過來搶劫一把,畢竟,比起兵強馬壯,稍微不注意就是崩掉一嘴牙的中原,其實還是西域比較好欺負一些。一般情況下,唯有草原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一統,有了足夠的實力,並且中原那邊也比較虛弱的時候,這些草原上的霸主才會真正去找中原的麻煩,平常的時候,最多也就是在邊境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搶劫一把,多半根本不會深入,免得引發了中原那邊的反擊。
國與國之間也是存在著欺軟怕硬的現象的,比起講道理的鄰居,還是不講道理的惡鄰更加讓人容易產生顧忌之心,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西域各國都是傾向於突厥的。
但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一方麵突厥雖說依舊很凶惡,但是,他們之前在幾次戰爭中都輸得比較慘,連頡利可汗都被抓到長安給天可汗獻舞去了,可以說,從二十年前開始,突厥在麵對大唐的時候,幾乎就沒占過上風,哪怕如今突厥養好了之前被打掉的幾顆牙齒,像是恢複了不少元氣,但是,他們畢竟不像是之前那樣有著足夠的威懾力了,反倒是大唐,如今卻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