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蕭恕優越的側臉,已經捕捉不到半分失落的模樣。
就好像方才那幾分鐘對視,是喬卿久的錯覺般。
蕭恕抿唇笑,“嘖嘖,我們家喬卿久什麼時候不是小寶貝了啊?做小孩子一樣可以全都要的,那就雙
拚吧。”
“謝謝哥哥!”喬卿久笑著說。
實際上沒差彆,喬卿久心裡有過驚濤駭浪,麵上卻什麼都展現不出。
我們早該習慣了帶上“正常人”的麵具。
不是嗎?
這頓飯最後還是剩了些東西,不好說是蕭恕食欲不振還是他點菜沒數。
臨走時候喬卿久終於見到了蕭恕口裡的範姨。
胖胖的中年婦女,滿臉慈祥,頭頂著廚師帽,白大褂乾淨整潔,手裡拎著滿滿兩袋子打包盒,召喚範加餐,“你把盆拿上,送他們到車上。”
“好嘞。”範加餐吆喝著,大步上前接過袋子,往塑料盆裡一放,雙手抱好盆卡在胸前。
“口味還吃的習慣嗎?”範姨笑眯眯地看著喬卿久問。
喬卿久點頭如搗蒜,豎起大拇指誇,“好吃,冰粉我尤其喜歡。”
於是塑料盆裡又多了一袋子冰粉製作材料包。
“那以後經常過來吃啊。”母子倆全是實在人,喬卿久攔都攔不住。
好在範加餐沒真的把西紅柿苗連根拔起給他們帶走,不然喬卿久真崩潰了。
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
範加餐捧著盆健步如飛,到了花圃邊拍腦袋想起來自己沒拿鏟子。
花圃澆的是農家肥,用手刨出來的事範加餐想都不敢想。
他把盆交給蕭恕,囑咐說,“我去去就回,你們且在這裡等我回來挖。”
結果範加餐前腳轉身,後腳蕭恕就帶著喬卿久朝外走。
喬卿久三步並兩步的跟上來,笑盈盈地問,“唉你這人怎麼這樣啊,範加餐回來發現我們走了不會生氣嗎?”
“那我們回去吧。”蕭恕轉過身,假作往回走,“我算看出來了,你是真的想要西紅柿苗。”
“……”自作孽不可活,喬卿久扯他的衣角,拖著蕭恕往停車處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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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附中離西四胡同本來就遠,不堵時車程四十多分鐘。
這家火鍋店跟舞蹈附中南轅北轍,折騰下來回程的路更長了些。
吃飽了的喬卿久話明顯更少了,車裡太安靜,蕭恕隨手按開了電台。
彭羚的唱腔特殊,辨識度很高,她底氣十足的唱著《我有我天地》。
“知道嗎淩晨睡眼惺忪,和悠悠長夜作夢,我都想與你相逢。
仍然是我有我
,自製造我夢與想。
曾揚言我世界,要衝破平凡狀況。[1]”
臨近午夜的高架橋上車不多,喬卿久看著窗外不停後置的隔音板。
每一麵都相似,可的確是不同的。
終於開到空曠處,又望見了低處環線橋上的其他車輛。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蕭恕忽開口。
彭羚正好裡唱到最後一句。
“……從沒界線跳越常限更適當,心底天窗,從今不可再關上。[1]”
蕭恕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大抵是因後巷裡那短暫的幾分鐘凝望。
從喬卿久眼睛裡讀出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似乎看見了同類,又不完全是。
甚至在開口那一刹蕭恕就後悔了。
蕭如心逝世的五百七十四天後,蕭恕首次主動問其他人,你想問我的過去嗎?
可他壓根兒不知道從何講起,更沒辦法去對著自己心儀的女孩子表露痛苦。
給你送早餐並非特地早起,而是我成夜難眠,我喜歡上你了。
你可以選擇馬上離開,在我徹底愛上你之前。
否則我害怕自己會近乎病態的希望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我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
本能讓蕭恕鎮定自若的駕駛車輛,心裡閃過許多夢魘裡的片段。
指尖沾染到的紅、刺鼻的煤氣味、蒼白無力的對不起……
血液裡的每個因子都在叫囂,“你是個病人,你的愛不健康、不正常。你可以喜歡她,但你要坦白,她那麼好,她是無辜的,你不能騙她!”
身旁人過了半分多鐘才講話,這半分鐘於蕭恕而言,漫長的像是跨越了中世紀。
折騰到現在,喬卿久真的累了,語氣裡帶著倦,音還是軟的。
她問,“你是怎麼跟人家火鍋店老板娘熟成那樣的啊?我覺得範姨對你比對自己親兒子都要好唉。”
遑論喬卿久是真想問這個,還是貼心的可以避開。
總之大家都舒心。
蕭恕緊繃的唇線終有了些上挑的弧度。
“範姨孤兒寡母帶孩子,最開始就在學校對門的路邊支攤賣四川冒菜,雖然是路邊攤,但做的特彆乾淨。我小時候我爹媽都很忙,我姐比我大十歲,那陣我還在念幼兒園,她讀初中也忙得不可開交,放學比我晚許多。”
“
然後你家裡人因為人家做的冒菜好吃,大有可為,所以支持他們開店了?”喬卿久合理推測,火鍋吃的有些鹹,她從橫格裡撈出來瓶礦泉水,眯眼確認過封線問,“我能喝嗎?”
“能。”蕭恕肯定,繼續說下去。
“其實差不了太多,當時我基本每天都在範姨的冒菜攤上等我姐來接我回家,偶爾我媽也會來接我,一來二去我媽就跟範姨認識了。不知道她們怎麼談的,反正我媽把她廢棄的工廠借給了範姨開店跟居住”
喬卿久扭了幾下,沒扭開,本來就是隨手拿過來緩解焦慮的玩意,喝不喝都一樣。
她把水瓶放回去,輕聲講,“看不出來啊哥哥,年少有為,還有火鍋店股份呢。”
蕭恕單手控方向盤,領隻手虛虛搭在上麵,點了點,“開心嗎?”
“哈?”喬卿久不解。
蕭恕解釋道,“我的跟你的沒差彆,四舍五入你現在也是個有火鍋店股份的人了。”
“可以啊。”喬卿久感慨著,尾音拉的很長,“那我萬一讀不好書,豈不是能圓滿開店的理想了,得來全不費功夫。”
“倒是個出路。”蕭恕接腔,“你之後學文還是學理來著?”
這還真不是個選擇題,無論今後跳舞與否,喬卿久勢必學理科。
但她偏偏不想回,懶洋洋的推諉,“哥哥你做個人吧,怎麼能讓我做選擇題呢?”
蕭恕輕笑,“那如果我跟你說,我其實沒想過在你這當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1]彭羚《我有我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