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上浮現出了幾點歉意,聲音也漸漸地低了下去:“我隻是想來看看夫人的傷怎麼樣了。”
“我沒事,不勞公子費心,公子還是先行回去吧。”景映桐朝那少年微微一笑,便提起裙子繞回了馬車前,在雁書的攙扶下上了車。
剛要將車簾合上,卻見那少年還愣愣地在飄飄灑灑的雨絲間站著,原本飄逸的白色衣角都被雨水打濕了。
景映桐突然拿過雁書手中剛合上的青花油傘遞給那少年:“回去吧。”
少年未及細想便伸手接過了那傘,剛接過就見馬車簾子在他麵前靜靜合上,然後馬車就骨骨碌碌地朝前駛去。
紛紛揚揚的雨絲漸次沾染在少年的臉上,他久久地在原地站著,甚至都忘了要撐開手裡的那把青花油傘。
景映桐回到府中一看,自己胳膊被誤傷的那處果然有些紅腫,不過好在沒有破損,她吩咐丫鬟幫她敷了些藥,便躺回床上休息了。
“祈哥兒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景映桐換上的一身舒適的家常青緞掐花長袍,躺在床上轉過頭看向雁書道,“派人去瞧過了嗎?”
“王妃放心,奴婢已經叫人去看過了,說來也奇怪,自從王妃去廟裡給小主子上過香之後,聽說小主子那邊的情況就好了很多,看來真是王妃的誠心感動了上蒼呢。對了,王妃,奴婢看您這麼關心小主子,你要不要去那邊瞧瞧呢?”
“不了,”景映桐擺擺手,“我就不去了。”
雁書似乎也突然想起了什麼,沒再說話便收拾東西默默退了出去。
景映桐在雁書走了之後起身走到了黃銅鏡前,隻見鏡中的女子生了一張素淨的瓜子臉,細細的柳葉眉下一雙眼睛仿若含著秋水般蕩著柔波。她愣愣地撫上自己的臉,原書中隻反複強調原身相貌美豔,身段妖嬈,讓太子都不由得為之著迷,可沒想到在不施脂粉的時候,她也能美得這般不染塵俗。
其實若不是原身那麼作死,憑借著她的家世和相貌,應該也能有一個好歸宿的。在剛剛成婚之時,慕琮也是對她以禮相待的,就算他們真的沒有感情,若她想離去慕琮也不會蓄意為難。可最後她卻落了那樣一個結局,實在是令人唏噓,其實今日她出的這一趟門,多少也有試探太子妃的意思。
太子妃安芷蓉一直心狠手辣,她如今獨自出門,就是想看看太子妃到底會不會對她出手。
但她知道即使太子妃出手,她也會安然無恙的,慕琮雖平時低調無聞,但卻實打實不是個簡單角色。雖然在眾人眼中,他除了一副好相貌一無所有,但其實他現在已經權勢滔天,隻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罷了。
所以就算太子妃對她出手,慕琮也不會坐任不管,雖然她和慕琮之間一直關係不好,但如今他們剛剛達成協議,慕琮其實也打心底在試探自己。即使他再厭惡自己,在沒摸清楚她底細之前,他也不會叫她出事的。
雖然後來登基以後心狠手辣,但慕琮行事倒一直也是君子作風。慕琮繼位後手段鐵血刑法殘暴,但關於他的卓越政績卻沒有任何人敢否認。
景映桐一直清楚,慕琮從來無路可走,他生來就住在一片看不見儘頭的黑暗裡,若他不去爭那個位置,等待著他的就是萬丈深淵,他從來就沒得選,即使頭破血流粉身碎骨,也容不得回頭。
可今日太子妃卻沒有對她出手,看來安芷蓉倒還真是沉得住氣。
安芷蓉此女,不僅出身極高而且足智多謀,從小就是金玉堆裡出生的天之驕女。太子之所以不喜歡她,也是因為安芷蓉性格慣來有些強勢,和其他女子相比少了些軟語風情,所以安芷蓉雖為皇後給太子選定的太子妃,但太子還是有很多事瞞著她。而安芷蓉管太子越多,太子就越多的事不想她知道,包括和景映桐的事情也是一樣,明明知道和曾經的楚王妃亂搞,傳出去會敗壞他的盛名,他依舊還是這樣做了。
其實太子很多地方跟慕琮相比,都顯得有些小孩子心性,大概是自小養尊處優,不需慕琮這樣處處看彆人的眼色,心裡也沒那麼多防備。
但太子確實是渣男實錘,就算和景映桐一場露水情緣也終究沒有付出真心,他所貪圖的,隻有她那副美豔的皮囊和男人虛榮的驕傲罷了。而慕琮登基後,太子和景映桐的事情也不知被誰傳了出去,雖慕琮早早地就休掉了景映桐,但這件事還是成為了一件皇家醜聞在民間廣為傳頌。雖然那時候永安侯府已經敗落,但素為朝中清流的景映桐外祖家也終不能幸免,她的名字也永永遠遠地被釘在了恥辱柱上,成為民間不守婦道的蕩婦代名詞。
景映桐穿書前生在一個父母離異的富貴家庭,從小父母都各自在外尋歡作樂,能顧及到她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她獨自生活在冷冰冰的大房子裡,漸漸也養成了獨立中帶些孤僻的性格,好不容易等她長大了,結果還沒來得及談一回甜甜的戀愛又兩腿登天了。
景映桐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有些神色恍惚,她甚至能想到,看到她的屍體,她在現代的父母又要互相埋怨了。
隻是他們雖對她無情,可她以後也再見不到他們了。
有兩顆淚珠突然落在梳妝鏡前的銀柄鑲紅寶石梳子上,景映桐快速地擦乾眼睛,仰起頭讓淚水不流出來。雖然她又活了過來,可來了之後這麼一大攤子事又哪裡容得上她傷春悲秋了,當務之急就是要快些尋到去處,早日離開,開啟她自由自在的瀟灑生活才是。
她出生在北方,從小就向往江南一帶的溫潤如春,這個時代江南一帶肯定更為舒適,不如她就早些將那些嫁妝折現,然後為自己置辦些產業搬過去。反正慕琮過幾年也要登基了,隻要她安分守己不再整出什麼幺蛾子,想必慕琮也不會再與她多作計較,到時候天高皇帝遠,前塵往事就讓它儘數忘儘,不管前世亦或是今生,便都就此揭過吧。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舉起胳膊看了看自己雪白的手腕,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浮現過祈哥兒緊緊扣著她的手腕不肯鬆開的場景。
不過當時他的意識不清醒,若是清醒過來,估計也不會這般依戀她了。
想到這兒她心裡有點悵然若失,她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其實若那個孩子真是她的她就不用孤身一人了吧
“王妃。”
雁書突然又拐了進來,低聲喚她道。